“張將軍, 張將軍……”
張俊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他努力睜開眼,眼前一片血紅, 雙眼痛得仿佛塞了兩顆火炭進去。他瞬間驚恐起來, 入手一片血的濕滑:“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張將軍, 您磕破腦袋了, 血糊進眼睛, 還請彆急著睜眼。”那個聲音再次在張俊耳邊響起, 有人把錦帕摁到了他額頭的傷口上。張俊痛得到抽一口冷氣, 勉強鎮定下來, 順著聲音偏頭:“你是誰?我在何處?”
“將軍, 您還在宮道上,前麵的宮門被百姓堵了,朝臣都隻能從偏門入宮。您摔到了腿, 侍衛們不敢動您,我讓他們去喊醫官, 想必很快就會過來。”
那個聲音聽起來十分年輕, 甚至還帶著一點變聲期的沙啞, 張俊判斷了下, 身邊這位小郎君約莫才到束發的年紀:“你是哪家的小童?”
“在下並非童子。”那個少年郎不慌不忙地回答:“在下是九品登仕郎。”
微末之職, 張俊嫌棄地皺了皺眉。
“你救了我,我自會報答你, 你叫什麼?”
“在下不求報答。”被誤會了用心, 那個少年郎似乎有些生氣了,語氣都重了一些。
張俊覺得有些好笑,到底是少年心性, 這是彆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這少年郎竟然還特意隱去姓名。嘲笑歸嘲笑,張俊到底還是被少年的赤誠與正義所動,就連語氣都緩和了幾分:
“你聽著,官家著我去朱仙鎮辦事,如今我這副模樣,恐怕是去不成了。你且拿著虎符去京郊的軍營找我副官,讓他先行一步。”張俊在地上摸摸索了一會兒,拾起那兩枚虎符遞給少年,又從胸口掏出一塊金牌和密信。
“如此重要之事,在下、在下……”
“你這小子怎如此忸怩!”張俊勃然大怒:“若你在我軍中,早被我鞭笞十杖打發出去。我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去皇宮領匹快馬,趕緊出發!若是誤了陛下的事情,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少年郎囁嚅了幾聲,總算收下了虎符令牌和書信:“張將軍,在下先行一步,那您……”
“我在這裡等醫官!”張俊有點想罵娘了。
他雖然看不到少年郎的模樣,但這來回幾遭,他已然認定麵前的少年是個黏黏糊糊的娘炮。若是說得再細致些,八成就是一個個子不高,唯唯諾諾的文弱書生,風一吹就倒得那種。
被張俊罵了一通,少年郎總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不過才轉過拐角,少年郎就停下了腳步。
他麵色沉著、眼神冷靜,一看上去就是個靠譜沉穩的好男兒,除了那張文質彬彬的俊秀臉龐,分明與文弱二字毫不沾邊。他的身型更是天資出眾,雖然才十六,身高卻已幾近與韓世忠齊平,袖袍之下隱約著精壯有型的肌肉線條。
有人牽馬迎上前,那馬赫然是張俊那匹日行千裡的愛駒。
“務觀,如何?”
“已經得手。”陸遊點頭,鄭重道謝:“集之,多謝你助我。”
李集之端詳了一番陸遊冷凝的臉色,歎了口氣:“看來事情正如你所料。我原以為有仙人在上,官家必然會重新考慮議和之事,哪知……”
陸遊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既然已經點破‘臣構言’,依著官家的性子隻會徹底撕破臉。”陸遊揮了揮手上的信封,接著道:“如果我所料不錯,張俊去朱仙鎮,十有八九是奉命誅殺嶽將軍。”
“真是可恨。”李集之唾道。
沉默片刻,李集之又問:“務觀,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去朱仙鎮。”陸遊不假思索,儼然是早就做好了決定:“臨安這裡拖不了多久,我要趕緊去通知嶽將軍。這事情交給誰我都不放心,隻有我親自去……我即刻出發。”
“這朱仙鎮遠在千裡之外,郎君才束發之齡……”
“大丈夫當以國為命,國難當頭,遊豈敢愛惜己身?!”
陸遊言罷,從李集之手中接過長劍,翻身上馬:
“我去也!”
望著陸遊縱馬遠去的身影,李集之如被一道閃電擊中,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傳遍全身,濕潤了眼眶,沉重了雙肩,卻在胸膛燎起了一片烈火。不知為何,他驀地想起了父親李綱——若是父親在,他也會支持自己這麼做的吧!
李集之咬了咬牙,向國子監跑去:“郎君且去,臨安之事自有我等!”
……
【大家現在看到的是杭州的西湖嶽廟,因嶽飛葬於此地,故此地又稱嶽墳。據傳,1142年嶽飛被害後,獄卒隗順冒著生命危險,將嶽飛遺體由大理寺牆角挖出,後葬於九曲叢祠旁,以嶽飛生前所戴玉佩陪葬,並種下兩棵橘樹為標記。】
【十數年後,宋孝宗趙眘為嶽飛昭雪,南宋朝廷開始尋訪嶽飛遺體,最終以一品官之禮將其遷葬於棲霞嶺下。近七十年後,宋寧宗趙擴追贈嶽飛為鄂王,從此嶽王廟正式得名,千百年來一直香火不絕。】
隨著鏡頭的推進,眾人的目光中再次出現剛才的四個鑄鐵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