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言(1 / 2)

在足足三分鐘的時間內,Draco曾經考慮過,嚴肅又認真地考慮過自己是否是在做夢。

他不站在,也不坐著,就蹲在Felton不遠的地方,一隻手擱在曲起的雙腿上,一隻手擱在另一隻的胳膊上,又撐著自己重重的腦袋,雙目可以說是迷惘地盯著地上,焦距不知道放空到哪裡去了——就像一隻沒有刻出瞳仁的塑像,看上去分外無神,卻好像有著無儘的神思。

仔細聽,就會發現他口袋裡還在發出碎碎念般的聲音。

“這不應該啊,我們當年試驗過……這是辦不到的事情……”

Draco暫且無暇把這副聒噪的不符合傳說的畫像摁閉嘴。他正在思考。如果說他的腦袋裡勉強是一團有用的糨糊,那現在已經被他翻了個稀巴爛了。

在最開始的時間裡,他居然思考了一個這樣的問題:我,一個Malfoy,十二歲,純血出身,學業有成,前途遠大,還一直是個合格的Slytherin,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所以我為什麼會他媽的遇到這種事情。

Draco不知道的是,大約半年以前Harry也想過相同的問題——大意是為什麼他一個這樣本分的人會遇到那些危險的事情,和擁有了一個看起來注定苦情的救世主身份。

但是這個問題也僅僅在他心中過了大概不到五秒的時間而已。

Felton的眼睛像是……像一個播放器,沒錯,麻瓜的電腦裡的那個,它很令人膽顫地放給了Draco一些片段,但是就像是所有的剪輯片一樣,它們通通都隻有令人抓狂的一小部分,Draco無從得知其他。

但是就這麼一點點已經足夠令他可以說是魂飛魄散。

那一刻他感覺頭暈目眩,所有的空氣都被急促地擠壓出肺部,而他自己無法呼吸,麻痹感從指尖開始蔓延,所有被麻痹的地方都一片冰冷……就好像他小時候他打壞了教父的魔藥瓶子,當時他簡直覺得世界末日要來了,害怕的不行,甚至已經邁過了害怕的階段,開始絕望。

他後來才知道其實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父親總能為教父的這份脾氣和自己唯一的兒子惹的禍買單,而Draco此刻終於再次品嘗到了這份絕望。但問題是,這次會有人過後告訴他這事兒沒有那麼的糟糕嗎?

“……所以說。”在經過極長一段時間的寂靜後,Draco用那種每個字都仿佛要凍得掉落在地的語氣,可以說是迷惘地問,“他死了。”

“可以這麼說。”

Felton喝了一口水壺裡的水,把壓縮餅乾和另一個水壺扔到Draco的懷裡。

“什麼叫可以這麼說?”Draco立馬尖銳地追問。

“那就是死了。”Felton乾脆地說。

“…………”Draco將這種撲上去怒扇對方巴掌的衝動壓下去,不自覺地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他是怎麼……”他為這個字眼而感到戰栗,“死的?他死在……死在這兒了?”

剛說完他就意識到這不可能,十二歲的Harry如果死在了這裡,那副被Felton藏著的,成年男人的畫像又是哪兒來的呢,總不可能是對著JamesPotter的臉臨摹改造的吧。

“不是。”Felton說,“HarryPotter的十二歲那年,幾乎要他命的是密室裡的蛇怪和黑魔王。”

而現在蛇怪成了Harry的隨身跟寵,黑魔王已經久久地沒有什麼消息了,就算有,噢,其實關係也不太大。Draco麻木地想。

“……他死的時候是幾歲?”

“24。”

“他的變種人家人呢,他的未來繼父和爸爸呢,他那跑的沒影的哥哥和古怪的姐姐呢,還有那堆亂七八糟的人,他們難道就看著他去——”要Draco相信HarryX□□ier找死,是的,他是有這個潛質,可是死這麼早?不可能!

“他簡直像是那邊兒的小寶貝,捧在掌心的那種。”他說,“他們——等下,他們是怎麼扛過這件事情的?!”

“他們有很大一部分都不在他身邊,或者不在這個世上。”Felton說,“其他的……我無從得知。”他輕聲說著,“有些事情總是秘密。”

Draco煩躁地咬起了指甲,而他口袋裡的畫像高聲地嚷著‘放我出去——’把他煩得狠狠地把這家夥拿出來拍在了地上,麵朝地的那種。

“這是什麼。”Felton看著那副畫像,倒是挑眉,就好像他沒有聽到那些聒噪一樣。

“什麼?你在問我?你難道不知道?”儘管陷入一個十分困擾的狀態,Draco還是本能地諷刺地說,在對著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的時候,口氣變得越發的壞。

他現在和Felton就好像在照鏡子一樣,一大一小可以說是相映成趣,可是這一大一小很顯然看對方都不覺得能有什麼可愛的地方,反而都覺得對方挺討厭。

“我不指望你知道什麼叫做變量,”Felton說,“但是既然你看到我,意識到我這麼一個人站在這裡,就該知道,我不是什麼都知道的先知,有種東西叫做‘蝴蝶效應’,而我,隻是恰巧比一些人知道的多一點——你至少要清楚,你是一個隻有多少本事的人。”

這是句可以說是直擊Draco心底的話——瞧啊,他一直覺得Felton是個變態,是個罪犯,而且看上去本事很大但是說不準也有什麼缺陷,但是當Felton的那張臉,那些片段告訴他,Felton到底是誰的時候,這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十分難以言說起來。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比剛才還要難看。

“彆管我是什麼東西,我們說說彆的——就時間魔法的規定來講,這位……Felton先生,”Godric在Draco的口袋裡喊道,“你應該沒辦法,也不能讓這孩子知道你是誰,這是違反法則的,如果你真的是——他,他剛才就該瘋掉了,我聽說過現在有種叫時間轉換器的東西,它的每一個使用者都被告知,不能讓過去的自己看到未來的自己,因為這會造成空間和時間上的認知混亂,當事人會瘋掉,因為他對此的‘概念’已經錯亂了。”

“我已經錯亂了!”Draco飽含怒意地喊道,“因為你亂七八糟的描述!”

但是因為Godric的話他心裡又升起一種說不清的希望:如果Felton是個騙子呢,假如那些片段是假的呢?假如那些令他幾乎要喘不過氣,想要靠著牆大喊大哭的情緒也是……也是Felton硬塞進來的呢?

“這不是你現在該學的知識,不要急,慢慢學就好了,”Godric居然這麼安慰他道,“放著我來。“

Felton皺眉,一伸手從Draco的口袋裡掏出了那副畫像,後者一把抓住,死死地拽著:“這是我的東西!你想乾什麼!”

“你的?說實話,一副美男畫像?這是我所不知道的愛好?”Felton十分輕易地讓Draco一下子甩開了手指並且惱怒無比,隨後淡淡地望了畫像一眼,丟了回去,“行了,我自認沒這種新愛好。”

而畫像則盯著Felton看,Draco把它重新拿在手裡的時候他默不作聲,但是卻端詳著Felton的臉,視線時不時轉來轉去。

“你終於啞巴了?”Draco煩躁地問畫像。

“我是終於明白了,”Godric毫不避諱地說,“小朋友,你的靈魂慘重成這樣,你確定自己是知道的嗎?你甚至已經不被世界法則認為是‘Draalfoy’了。”

“我從沒說過我就一定是。”Felton淡淡地說,“這些都是我支付的代價,很劃算。”

“我們對劃算的定義肯定有所不同,”Godric認真地說,“你知道你找到的不是你要的吧?”

這句話讓Draco想起Felton一直都叫Harry為X□□ier,但是他之前卻叫過一次‘Potter’。

這是什麼意思?HarryX□□ier和HarryPotter是不同的?一想到這個,Draco就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被人敲了一下一樣,簡直稱得上茅塞頓開,但是他還是有所疑問。

“你討厭他,”Draco說,仿佛現在才注意到這個點一樣再次跳了起來,“還……愛,愛他?你是有什麼毛病啊!!”

愛這個字眼不知為何,一下子變得灼熱起來,Draco光是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碰,讓它從舌尖被吐出來,自己的舌尖乃至臉頰都變得滾燙。

“你沒從我這裡得到全部的記憶,卻張口問我他是不是我男朋友,”Felton淡然地說,“我們之中是誰有毛病?”

Draco再一次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數萬個理由瞬間編造,卻沒一個靠得住。

他想任意說一個理由出來,但是就好像被施了什麼了不得的魔咒一樣,這種時候他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你彆想再追求他,他不是你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