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 / 2)

“是你害死了……就像害死……一模一樣……”

“……的新聞……他……沒有回來……”

“財產繼承權……土地……好運……”

“……哭泣……沒有家人……子嗣全無……”

“沒有畫像。”

耳邊太寂靜了,腦海裡灌輸進來的東西發而吵得太多,就像人閉上了眼睛,卻總能更敏銳地使用嗅覺和聽覺,感受空氣的流動。

尖叫,笑鬨,嘲諷,怒罵…………這些情緒一瞬間似乎都能夠抓到手裡,因為它們總是在那兒的,卻總是眨眨眼從手裡流走,像是傳說裡冥河的水,象征永恒卻流淌不息,而這些東西卻和冥河水在本質上是不一樣的,冥河水漸漸地為阿喀琉斯塑造出神一樣的身軀,這些情緒隻能一而再再而三將人戳出無數個洞,等人心變得像海綿一樣時,總有一天就算把它捏緊也什麼也擠不出來了,因為原來裝載的東西全都流出去了,剩下的地方空空的,什麼也不剩下了。

而人也和心一起被掏空了。

家裡也都是空的。走廊是空的,書房是空的,房間裡的四柱床上是空的,壁爐裡無人來訪,廚房裡也無人生火,隻有魔藥實驗室裡熬煮魔藥的坩堝還如同流行歌裡一樣帶給手掌唯一的溫度。假如用一雙腳走遍整個家,一個人的影子也找不到,連自己的影子似乎也在漸漸消失。

街道也是空的。麗痕書店是空的,玩笑佐料店是空的,魁地奇專賣店也是空的,這不是說一個人也沒有,相反,不管什麼時候,裡麵總是會有人願意擠來擠去,好像不這麼做就會凍死一樣,但是一個路過也不進去,走進去也會掉頭就走的地方,怎麼能不說它是空的呢?

或者這樣問吧——

——什麼樣的地方才不叫空呢?

Draco冷笑一聲,深知這種問題問了就是白問,就算是聰明的萬事通都不能給出一個叫人人都滿意的答案,他慢慢地將意識隱沒在更黑暗的地方,隱隱約約知道這像是夢裡,因為無論他走到哪兒都能把人的手給凍下來。

就在他意識到的那一瞬間,仿佛冥冥中有個人在戲弄他一樣,場景又忽的一變,腳底下整齊的街道變成冷冰冰的金屬地板,一個惡泥般的人型跪倒在不遠處,令他心口砰砰直跳,突然間恐慌起來——這難道不是那個要他的命和Harry的命的混球?!他還沒有消失?

他低頭一看,手上空空,沒有那把銀劍,然而對麵的人型已經尖銳地咆哮了起來,他臉色發白地往後退幾步,所有的勇氣都從腳底溜走,心裡空空如也,一個辦法也沒有。

怎麼辦,怎麼辦?救救我,救救我,誰來救救——

“……aco,Draco,Draco!!!”

“…………!!!!”

很奇妙的,Draco的勇氣瞬時便全部都回來了。他倒吸一口氣從被子裡坐起來,滿身冷汗,聚焦的瞳孔許久後才看清楚,睡前被他放下來的床帳被人掀開了一角,一點火光從那裡流淌進來,光暈和色澤看起來暖洋洋的。

Draco突然就很想搓搓手,即使那光不能夠取暖,他也冷的夠嗆了。

他坐在床上,雙眼放空了很久之後才醒過神來。

“——梅林啊,Harry?”

“是我,Draco!”

端著燭台的Harry連忙湊近一點,在他床邊坐下,在Draco以怪異的眼光打量他睡衣套鬥篷和大衣的詭異裝扮時,伸手去摸Draco的額頭,滿手的冷汗,於是趕緊拿過床頭的杯子,點了點再給它加熱,學著Peter那樣給Draco慢慢灌熱水,連杯口都要送到他嘴邊,後者喝了幾口才抽抽嘴角發現這種喂水方式猶如嬰兒喂奶,立馬就把杯子拿過來自己喝了好幾口。

“你不是回家了?你怎麼這副模樣跑過來?你來乾嘛?”

Draco喝完水,喘著氣,一連拋出三個問題給Harry。

Harry坦誠地說:

“我半夜做噩夢醒了,被Peter灌了幾口水……嗯,考慮到我們才死裡逃生不久,做噩夢很正常,所以就想來看看你有沒有做噩夢。”說完他接過杯子,幫Draco放在桌子上,“我是被噩夢嚇醒的,比你還糟糕。”

他伸手握住Draco的手,兩個人的掌心都是差不多的,都是冷汗,Draco這才意識到恐怕這個人醒了就立馬跑過來了,說沒有因此覺得高興那是假話,實際上他內心幾乎是狂喜,情緒衝垮了堤壩,一瞬間全部衝了出來。

我想抱下他。

他暫時沒說話,腦子裡卻冒出個新奇想法,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Harry毫無所覺,隻是轉身把燭台也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床邊,又脫了鬥篷擠了上去。

“嗷,”Draco被他拿身體擠了一下,有點僵硬,有點緊張,新奇想法還留在腦子裡,他覺得挺不對勁,“你乾嘛。”

“行行好,讓我也一起睡。”Harry臉上露出一種淺顯的,很難看出的討好的微笑,他輕聲回答:“看,我們倆都做噩夢,一起睡誰也不虧,大不了抱著一塊兒哭。”他開玩笑道。

“……哦。”

Draco一時間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隻好在枕頭上也給他挪了點位置,兩個人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張床上,馬上就很熟悉地互相腳打腳,頭碰頭了。

被子裡逐漸暖和了起來,Draco發現夢裡的事情正在漸漸的淡化,就比如,一開始夢到的那些東西,他現在一個片段都記不起來了。

那些事物,那些想法就好像一副沙畫,當海潮退去,什麼痕跡都不會留下來。

那種狂躁的,被幾種情緒給衝擊的感覺,現在也漸漸沒了影子。而這些統統是因為他身邊多了一個人,他的身邊一點也不空曠了,擠來擠去反而很安心。

“你給Narcissa阿姨寫了信嗎?”一時間睡不著,Harry找了點話題。

“寫了,”Draco背對著他睡,不知道為什麼如果和Harry臉對臉他總會有點不自在,“我告訴媽媽學校最近叮囑我們少寫信,所以我現在才跟她寫信,我告訴她一切都很好。你明天來上課?”他問道。

“可能不會。”Harry說,“我家裡還有一些事情……而且我爸爸要結婚了,我得幫忙,你知道的,我家的人現在有點多,哪裡都需要整合一下。”

根據Xavier家餐桌上的說法,很可能他們家還要來個全家蜜月旅行,Harry和Peter當時咬著勺子同時想的是帶孩子們一起去算哪門子的蜜月,但是顯然兩個大人不願意拋下孩子獨自去旅行。

“我爸爸說他終於可以用腿去旅行了,我特彆開心,”Harry想到這個,又是酸楚,又是在黑暗裡開心地笑眯眯地,“我到時候會給你請帖的——你來麼?”

“廢話。”Draco回答道。

“那好,結婚蛋糕有你一份兒了。”Harry輕鬆地回答道。

他們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等兩個人逐漸有了困意,開始互道晚安時,Draco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

“你不問我剛才夢到什麼了?”Draco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