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披馬甲的日子(三十一)(1 / 2)

Draco謹慎地跟在Harry的後頭,把距離控製得很微妙,也就是說,既不會離前麵任何一個危險的成年人太近,也能在後頭及時看到Harry的任何反應。

Harry的臉本來是一張違和的臉——不是說這張臉看上去不對勁,而是這張臉,這個身份和Harry本身的氣質相當的違和,無論那副五官長得多麼冷硬,刀削一般地有著棱角,看起來多麼冷酷無情,甚至像個恐怖分子……

說起來由於Harry捏臉時極為想念雙胞胎,這張臉與走在前麵的Erik還有些相似,如若不是發色瞳色都相差甚遠,第一眼望過去,很容易會以為這個男孩和Erik有血緣關係。但就算是這樣的一張臉,也仍然會有種可親感——除非這張臉在Draco的臉上。

但是現在,再看那張臉,Draco就發現,這種違和感竟然大大地消減了。

Harry麵無表情。他灰藍色的眼珠現在有了幾分警惕和銳利,神色也不再放鬆,他緊緊地抿著唇,下巴無意識地揚起,連呼吸都有些紊亂,幾乎是連一丁點的輕鬆愉快都擠不出來——看得出來,他心情糟糕透了。

“全是你的手下,”他們走過走廊,從那一群被撂倒的變種人們旁邊走過去,Charles淡淡地說,“多到給我的地板造成了很大的困擾,記得帶出去。”

這和Draco印象裡的Charles已經有了很大的差彆——那可真是很大的差彆,Harry的爸爸是個很會憐憫眾生的人,沒錯,憐憫眾生,就算Draco看不慣這種作風,他也得承認,Harry的爸爸有著常人難以擁有的寬容,他視每一個人都為和他自己一樣的‘人’,無論是巫師,變種人還是麻瓜,尊重且維護每一個人該有的權益,而現在這個Harry的爸爸,他把被Harry打昏的人稱作‘給我的地板造成了困擾的東西’。

這個時代真的太可怕了。他警惕地想。

Charles在前頭甚至還跟Harry說了一句:“弗朗西斯,下次遇到這種‘大掃除’,記得彆扔在地板上——不然你做大掃除又有什麼用呢。”

Harry對這個不是笑話的笑話勉強笑了笑,心情一點都沒因此輕鬆。

Draco很想把Harry拉到後麵跟他說話,但是一路上,Harry都緊緊地跟在Charles的後麵,像是個如影隨形的尾巴,而且看上去不比即將注射藥劑的Charles輕鬆幾分;而Charles,這個在此年代一點也不和善的Harry的好爸爸,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即使在前麵走,Draco依舊能夠看得出這個男人時不時便將注意力投向身邊的男孩,似乎生怕他在一米之內就被Erik帶走似的————這讓Draco找不到一丁點機會,哪怕隻是說幾句話都會顯得很顯眼。

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比方說,這個時間點,CharlesXavier在家庭的意義上可以稱得上是孤身一人,一個孩子都沒有,而且這個頹廢起來的男人看上去似乎也不渴望成為一個父親,但是Harry在他身邊,就好像已經是他撫養長大的心愛的孩子,十分心愛的那種,這男人雖然一副厭世的神色,卻將僅剩的溫和給了男孩。

Draco皺著眉綴在後頭,不是很能理解這個計劃中‘未來的家人’的想法。

“就是這個。”

等他們來到Hank的實驗室,再找出之前保管的以防萬一的藥劑,Hank猶豫地找出注射器,“它會強烈刺激神經,然後……”

“我不需要知道這個,”Erik說,“如果你確定藥劑沒錯,就開始。”

——他為什麼能這樣說?!

Harry深呼吸一口氣,幾乎是咬緊了牙關不去瞪著Erik。

“你這混蛋——”

Sean幾乎要暴起打人,但是Harry飛快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腰:“Sean,冷靜,不能在這裡打架——不,閉嘴,彆說話。”

這裡是Hank的實驗室,一旦Sean的能力露出一星半點,那這些脆弱的實驗器皿和藥品可就遭殃了,儘管Harry可以偷偷用修複如初,但就算是魔藥課,Snape都教導他們,任何一個變化都是變化,除開必要的,否則決不能朝著藥品施展多餘的魔咒,哪怕是加熱咒也不行。

Harry一邊這麼在心裡說服自己,一邊緊緊抱住Sean的腰,但是與此同時,他也忍不住將絕對稱不上友善的目光投向Erik。

在頭盔的遮擋下,以Harry的身高不能看清他全部的表情,但是他確定沒從上麵找出一絲類似於不忍,愧疚或者猶豫的情緒。男人就好像是鋼鐵打造的神像,任何事擺在他麵前都不為所動,不管他利用的這個人是不是他以前的摯友,或者是他依舊愛著的人。

Erik。Erik是關鍵人物,但是Harry無法理解現在這個Erik。

這個男人不久之前還能為了自己的下屬誠摯地向一個孩子道謝,和他說話的態度也並不高高在上,反而比大部分人都要平等,可是現在他完全淪為了實用主義者,而這個實用主義者下令選出的受害人還是Harry最不能忍受的那個;他像是一個納稅官,不論這一家這一年有多少的災難,該收多少錢他就要拿走多少錢,不管這對於這個家庭是毀滅還是不痛不癢。

Draco很容易就辨認出Harry的表情——也許Harry不會承認,但是他那副模樣顯然是生氣了。有那麼一瞬間,Harry的眼神刺向了Erik,但是後者不痛不癢,隻是瞥了男孩一眼,後者便收斂起了眼神,垂著眼把Sean摁回到隊伍末尾,和Erik隔開。

當然了,他不是在保護Erik,他是在維護Sean,誰知道Erik會不會不留情麵地爆錘Sean一頓,以防止他礙事?Harry可不敢相信實用主義者的耐心。

Hank在準備好藥劑和器具後便靠了過來,朝著Charles。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Charles?”Hank猶豫地說,“我是說——這個。”

“我考慮的再清楚不過了。”Charles淡淡地說,“來吧,夥計。”

在Hank抬起手的那一瞬間,Harry正好就站在Charles身邊,並且他幾乎馬上就品嘗到了一種他記事以來就沒感受過的恐懼——

——那種即使知道,這可能沒什麼大不了的,卻依舊希望拿著針筒的人走遠點的恐懼。他從小就不怕看病打針,是個聰明聽話,能理解‘生病就得打針’是什麼意思的孩子,現在他卻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嘗到了這種恐懼的滋味。

仿佛地獄裡伸出了一萬隻手一起吊著他的心臟,Harry甚至無可抑製地輕輕顫抖起來,他咬著牙,眼睛死死地盯著針頭,不知不覺屏住呼吸。

“你暈針?”Draco在他身後極小聲地問,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Harry則用一種他自己覺得很用力,其實很輕微的力度搖了搖頭,眼珠子都沒轉一下,依舊死死地看著那個針筒。

Draco輕輕捏了捏他的掌心,發現他滿手都是因為緊張而產生的冷汗。

“無所謂,”Charles察覺到了男孩的顫抖,從坐著的椅子後橫伸出一隻手,他沒有叫人握住它,可是Harry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它,Charles便就著這個動作輕拍男孩的手背,這總算讓Harry覺得有一些安心……

但是恐懼的情緒依舊占據了他的心神,而Charles就好像被打這一針的不是他一樣,說道,“隻是一個……過程。”

他的態度相當平淡,不知道是因為料到有這麼一天還是彆的什麼,這心態卻讓Harry心裡非常地酸楚。他爸爸無疑是個很能明白現實的人,很清醒的人,但是清醒的人往往痛苦。

Harry從未想過爸爸會有這樣的時候,也難以想象這多麼讓人難受。

他不禁悄悄地回過頭,看了大門一眼——

——當初那個時候,姑媽和Erik都離開他的那個時候,爸爸又會是什麼心情?

沒幾秒,Charles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因為針頭已經紮進了他的血管裡,藥物開始起作用了。這感覺很難描述,就像是有人把針紮進了你的神經裡,再狠狠地碾壓,將它粗暴伸展……Charles幾乎一瞬間便倒了下來,俯身跪在地板上,並且無可抑製地以反胃乾嘔了起來。

“Charles!”Harry喊道。

…………

——Charles!

Erik下意識地在心裡呼喚了一次這個名字。

在眼睜睜看著Charles倒下來的時候,他本能地想伸手去攙扶的,但這一瞬間發生的太快了,Charles身邊的那個孩子比他更快地攙扶住了Charles,在意識到自己的老師不舒服的時候,又馬上換了一個姿勢,讓Charles因為疼痛而毫無重心的身體有所依靠,還讓Charles把頭擱在自己那個看上去不太厚實的肩膀上。

——這很好。Charles有可以攙扶他的人。他冷靜又嘲諷地在心裡對自己說。他不會希望你觸碰他,攙扶他,你現在就是他最恨的人,人要有自知之明。

Erik就這麼把抬起來的腳又收了回去。而隻不過是一瞬間,他表露出的有所不同的神色也逐漸恢複了之前的那種絕對冷靜。

這是一種他自己能夠察覺的感覺——他緊繃的五官因為震驚或者彆的什麼多餘的情緒,如同一棵植物的枝葉一樣展開,而他的注意力也在一瞬間轉移到了Charles的身上。這幾乎是無法克製的一種感覺,你關心一個人就是會關心他,在意他,就算你將自己的情緒全部好好地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一切都以更重要的事物為重,它們依舊會跳出來擾亂你的心緒。

他憎恨這樣的感覺——這種他不能掌握自己的感覺。

Erik不帶一丁點表情地站在那兒,看著Sean和Hank都圍了上去,就連那個男孩帶來的男孩也擠了上去。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Erik看見那男孩嚇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Hank,Hank,你來看看Charles!”

孩子。Erik情不自禁用一種高高在上態度評價男孩的反應。這隻是應該有的反應。

為了偉大的事業,Erik學習過各項知識,也曾本著愧疚心去尋找完美地治療Charles的方法,在這方麵自然有所了解。一種藥能治療好Charles的腿,另一種就能摧毀這種療效,而這樣涉及神經的新藥物總會帶給人不算美好的體驗。

“——這是,這是肯定會有的反應,”Hank說,他滿頭大汗,一邊幫忙攙扶起Charles,一邊對男孩說話,擔心男孩急壞了,“冷靜,弗朗西斯,這是正常現象,這是一種蠻橫的過程——疼痛隻是其中一隻感覺。來幫我一把,好嗎?我知道你能幫忙浮起事物,幫我把那張桌子挪開——”

Erik看見男孩匆忙的點頭,幫忙把擋在路上的桌子浮起來,挪開一些,但是他的表情能告訴所有人,這話無法寬慰他。而Erik甚至能覺得那個焦心的表情……有些微妙。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皺起眉。

Erik說不出這種微妙從何而來,但男孩的表情確實令他感到一種……不舒服。他不讓這種不舒服的情緒逗留太久,便轉而幫著搬動了一張有些礙事試驗台,盯著Hank把Charles平放在醫療床上,然後男孩理所當然地坐在一旁,攥緊了Charles的手,就好像那有什麼樣的用處一樣。

他的視線繼續落在Charles身上——這個老朋友因藥物的緣故,已經冷汗津津,他蜷縮著身體,四肢皆因疼痛而被迫僵硬,不能自如伸展,而即使是在床上,胃部升起的生理性反胃更讓他不住地咳嗽與嘔吐,吐出一些穢物,而等他什麼也吐不出來後,他卻依舊仿佛要把整個胃吐出來一般乾嘔著,整張臉扭曲出一個極其痛苦的模樣,看得出來,這個本就缺乏活力的人,現在幾乎要被這個過程壓榨出所有剩下的精力。

當視線觸及到那雙緊閉的眼睛時,一根針如同懲罰般,突然而又不突然地在Erik的內心紮下一個小孔。很小,或者說,不大。但是Erik清楚,那個孔就在那裡。

他應得,但是他也不認為他是錯誤的。

剛這麼想著,他的視線卻又被阻擋——男孩發出了一聲不知為何而發的低吟,另一個孩子——聽說是他的表兄——跑過去,扶著他的同時遮擋住了Erik投去的視線。Erik看不到正臉,隻能看見一個慘白的下巴。

但是與此同時,Charles那痛的發瘋般的情況卻又好了一些,他不再痛得說不出話,又或者四肢僵硬,表情也舒展了一些,這讓緊張地盯著情況的Hank表情放鬆了一些,男孩則殷勤地為他擦去了汗水,兩個人守在Charles身邊,就像是……守衛。Erik想道。

大概過了十分鐘,也就是在他原地如同一顆樹木一般站了十分鐘之後,他發聲了。

“多久會起效?”他不得不說出興許會讓人覺得鐵石心腸的話語,因為他真的沒時間可以浪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發生更大的不測。”

而此話一出,不說急的團團轉卻幫不上忙的Sean,就連Hank的表情都更加難看了。

——但Charles本不用受這樣的折磨。Erik冷淡地想。

其實一個孩子未必就不能做到大人做到的事情,假如一開始由那個孩子來做搜尋的事情,Charles根本不需要來做這件事情,況且,Erik也不能否認,他確實有著想借這個孩子威脅Charles的意思,儘管有些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出人意料又似乎不怎麼意外的是,Charles選擇保護那個孩子,寧願再次成為一個不能走路的人,也不願意讓男孩冒著可能的風險使用‘主腦’。

又是這種甚至可能得不到任何回報的奉獻精神。Erik當時想。還有溺愛一般的溫室教育。

但是說到底,一開始,能力和雙腿之間,他認為能力遠比雙腿重要,那幾乎是變種人最大的財富,最大的武器,更彆提是Charles這樣強大的人,Erik希望Charles能重新獲得他的能力,在這樣的時代,Charles很有可能活不下去,而他心裡清楚,Charles絕不願意接受他的庇護,這樣的結果可以說正中他的下懷!

——但是他現在如此痛苦,其實都是拜你所賜!他心底另一個聲音如此斥責道。

但是我從未後悔過。Erik朝著那個聲音如此宣告。看看如今的情況就知道,他當年的離去不是意外,是必然,人類必將他們恐懼之物逼到絕路,如果所有的變種人都像Charles一樣善待人類,等待他們的也許是比死亡更加慘烈的下場。

而現在更是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Emma的失蹤不僅僅是帶來了Erik對她人身安全的憂慮,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信號。

Erik從不介意不擇手段,隻要能夠達到他所執著的理想,能造就那個他所追求的未來,他願意做任何事情。

“Hank。”他就像是沒有看到Hank難看的臉色一樣,又問了一聲,“這個過程會維持多久?”

Hank的胸膛起伏不停,臉上有漸漸朝著藍色野獸轉化的跡象,顯然十分氣惱Erik這種態度,但是他並不能給Erik帶來一點恐懼感,他們都知道這個房間裡最強大的人是誰。

而這一刻,Charles沒有漏掉他的話語。那雙藍色的眼睛在堪堪睜開後沒有在他臉上停留,像是一隻鳥兒輕輕地飛過了他,隨後投向了彆的地方,Erik竟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到彆的情緒。

又一下。又一下如同針紮般的痛楚落在Erik的心口。

我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他在心裡地對自己說話,堪稱麻木地評價。也許一開始我們就該算到這一點,因為單純的敵對關係並不會讓Charles這樣的人覺得痛苦,也不會令Erik覺得痛苦,兩個人都不會因為過往的友情而擾亂自己的認知與判斷,這也許是更好的一條路。

——但就理想而言,我這條路必然正確!

Erik如此確信這一點。

他視線又朝著Charles投去,甚至情不自禁地朝著Charles的方向走了幾步,想要看清對方的麵容,借此更真實地地判斷自己內心的想法。

“Charles——”他輕聲喊道。

他停住了腳步。他不得不停住,因為他沒辦法再走一步。

鏗。

在他即將走出下一步的時候,有什麼東西銳利地將他彈了回去。

一種……防護,像是空氣一樣的防護,他讓Erik覺得再往前走便受到無形的阻力,越往前走,這股阻力越強。

“……彆過來。”

他聽到極小聲,仿佛聽不見的聲音。那聲音不大,卻聽得出強硬的拒絕。

Erik注視著前方。金發的男孩緊緊地攥著Charles垂下來的手,臉色蒼白。不知為何,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痛苦,Erik能看到他額上汗水因為燈光而很明顯。

他一眼也沒有看向Erik,全神貫注在Charles身上,纖長的,屬於少年的身板有些蜷縮,似乎是下意識地就朝著Charles靠得很近很近。

這個男孩就好像沒有說過話一般,甚至不轉頭,可是當Erik再往前走一步,他又馬上高聲喊道:

“彆過來!”

他重複道,態度並不咄咄逼人,或者充滿憤怒,但是Erik能從這份冷靜中察覺幾分慌亂,或者說,不夠鎮定,而他注意到,男孩身邊的一些器具都在微微顫抖,這令他明白是什麼阻礙了他。

變種人的能力總容易在情緒激烈時爆發開來,越強大越危險,想控製不是容易的事情。這男孩給Erik的印象一直都是天賦異稟卻足夠沉穩,現在是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緒和力量了。

因為,這個男孩一開始對他似乎沒有的敵意和警惕心,現在統統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