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ry醒來的時候，感覺窩在一個溫暖的地方,渾身輕鬆,這一覺睡得非常愜意。而恍惚間,他覺得有人坐在自己的床頭，空氣中還彌漫著一種熟悉的香味。
——我怎麼睡著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向床頭，等那淺色的,模糊的光影色塊逐漸清晰之後，他認出了那是Draco。
他的朋友正拿著一本書坐在旁邊，百無聊賴地翻著幾頁,從Harry這個角度，能看見他那張線條優美的側臉上，那緊蹙的眉頭，和那對被光線照得幾乎呈現出金灰色的眼珠。而他不光是看書,時不時地，他便拿魔杖在空中晃啊晃，似乎是在試驗手勢。不過,儘管如此，他卻沒把咒語念出來，Harry知道這可能是為了不吵醒自己。
有那麼一瞬間，Harry覺得這個場景令人十分……怎麼說，滿足,幸福,又或者寧靜？
不過這場景隻維持了一會兒,因為沒過幾秒，Draco便看了過來，看到Harry睜開了眼睛時，他倒吸了一口氣，差點把書掉在地上。
“Draco，”Harry揉揉眼睛，坐起身來，拉長著聲音打招呼，“幾點了？”
“沒幾點，三個小時。”Draco看他醒了，而且麵色不錯，緊繃的表情這才鬆了下來，“感謝梅林，我還以為你不舒服，你從沒有在這種時間睡過覺——你是吐得太累了嗎？”
“……額，也許吧。”
Harry打了個嗬欠又揉了揉眼睛，費勁兒地回想著自己睡前的記憶：爸爸來看過他，叮囑他躺下來休息一會兒，他躺下了，然後躺著躺著，睡意便漫了上來——爸爸還給他扯了扯被子，因為他一向認為就算是夏天也不該貪涼。
“至少我睡得很好，可能我真的是需要休息了，不知不覺我就睡著了。”Harry心情很好地說，“彆忘了時差，我在英國吃過了晚飯，那邊本來就該睡覺了。”
Draco瞥了他一眼：“我看得出來你睡得有多好——當我好不容易搞定了你的飯，回來卻看見你睡得我推都推不醒。”
Harry瞪大眼睛，看著Draco從床頭櫃上拿了一個散發著熱氣的碗過來，他接過它的時候，還能感受到碗壁上維持著正好的的溫度，不太燙，也不冷，就像是三分之一的冷水和三分之二的熱水那樣的溫度，非常適宜。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睡之前和爸爸的談話，幾乎是誠惶誠恐地低頭看了一眼，碗裡果然是乳白色的粥，熱的，散發著煮熱的牛奶的味道。
“所以，你真的給我煮了一碗牛奶粥？”Harry用一種他第一次看到金字塔的感歎語氣說道，“真的？“
“我真的去問問Bck家有沒有砸你的腦袋，”Draco臭著一張臉說，“不準問多餘的問題！”說完，他又端來一盤三明治，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等你喝完半碗粥，再吃這個。”
Harry眨眨眼，驚喜地說：“火腿三明治！你還幫我做了這個！我太——我太高興了，Draco——你一個人做的嗎？我真——”
“不準說‘我為你驕傲’這種屁話，”Draco忍無可忍地喊道，“你還吃不吃飯了？”
Harry憋著笑低頭喝了一口粥，剛想發表一下感想，Draco又瞪著他道：“不準發表感想——我不需要你的誇獎。”
“我懂，我懂，”Harry連忙表示，“Malfoy無所不能，我不會懷疑這一點。”
Draco抽了抽嘴角，看著那盤切得很漂亮，醬料卻滿到要掉出來的三明治，哼了一聲，抱著手臂，繼續盯著Harry把粥和三明治都吃光了，然後掏出手帕，遞給他。
“擦擦臉上的奶油。”Draco說，“你感覺怎麼樣？”
“從沒有這麼好過。”Harry接過手帕，擦擦嘴巴，心情很好地說，“我覺得整個人都要活過來了。”
Draco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然後把一條腿抬到了另一條上，又把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做出一副審問的姿勢。
“既然你活過來了，心情也變好了，”他抿抿嘴，深呼吸一口氣，“彆笑——我要跟你談談你爸爸。”他拿著魔杖一揮，房門立刻上了鎖，床簾也被拉上了一邊，整個房間裡的光線都暗了許多。
“我爸爸？”Harry困惑地重複了一遍，然後嘴角抽搐地看著被破壞了氣氛的房間，“你是要審問什麼加急機密嗎？有什麼突發事件嗎？”
“你可以這麼理解，”Draco麵無表情地，嚴肅地說，“我沒把你立刻搖醒已經是我的仁慈了。“
說完，他目光如炬地盯著Harry。
“——聽著，你爸爸可能已經知道了什麼，你是不是哪裡說漏了嘴？”
Harry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這不可能！Draco，我發誓，我什麼也沒說！”
“是嗎，你沒有嗎？”Draco冷靜地反問道，顯然在Harry醒來之前，他已經經曆過頭腦風暴了，“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睡著了，門還關著，窗簾拉著，你說你是不知不覺睡著的，那問題就來了，HarryErikXavier先生，誰給睡著了的你關的門，拉得窗簾？”
“爸爸他來看過——”Harry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在他睡覺前，爸爸走了嗎？離開了嗎？他還記得自己睡意朦朧，而爸爸拍了拍他，又撫摸他的額頭，這讓他更安逸，更舒服，更容易入睡，而這之後的印象也更淺。
他頓時覺得冷汗刷的一下從他的後背冒了出來，並且馬上去摸自己的臉。
“彆摸了，”Draco早有準備，他冷笑一聲，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麵鏡子，“你完全變回去了——你有沒有做過實驗，你姑媽的能力能幫你偽裝多久？如果你被人打暈，多長時間會變回去？”
“沒多長時間，”Harry一看鏡子裡自己的黑頭發綠眼睛，頓覺無力，“一般……睡覺的話，恢複的會慢一點，但是絕對撐不過十分鐘。”
Draco點點頭，麵無表情地蓋棺定論：“所以如果你爸爸有意守在你床邊，你睡著了就會變回來的樣子就全被他看見了，從過程到結果。”
“……等一下，”Harry捂住腦袋，努力地思索之前的記憶，他都有點懷疑過於好的睡眠令他忘了點什麼，“等一下，等等，Hank他們見過我這個樣子，包括Sean，我把他救回來的時候根本無法偽裝，我當時還昏過去了。”
Draco懊惱地一巴掌拍在額頭上：“梅林的褲子啊——你當時穿著鬥篷嗎？告訴我你穿了，求你了。”
神秘事務司的鬥篷上有著特殊的魔法，隻要好好穿著，使用者能吸引到的注意力幾乎為0，仿佛高級隱身咒，而就算使用者和人進行了交談，或者取下兜帽，它依舊能讓人對使用者的樣貌特征毫無印象，回憶起來仿佛隔了一層霧，你清楚你見過，可是你無法在腦海裡具象化那張臉。
Harry思索了一下，點點頭：“穿著。然後Sean有問過我怎麼變了個樣子，我說那才是我的偽裝。”
“除此之外你確定沒有說漏嘴？”Draco再三確定道。
“沒有，”Harry說，“我長得——一點也不像我爸爸，你知道的，我和我父親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光從我的臉是什麼也看不出來的，我的臉不具備危險。”
Draco又一次焦躁起來——在Harry還在睡得美滋滋時，他就焦躁過了，現在他又開始焦躁地啃著自己的指甲。
“Draco，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問我？”Harry也焦躁起來，他追問道，“是我睡覺時發生了什麼嗎？”
“你爸爸——”
最後，Draco下定決心打算告訴Harry這件事情，但是他還是隱瞞了一部分，他是說，誰都知道，告白不能靠彆人來告訴自己的對象，那是一定會造成不好的後果的，“是他指導我做完了牛奶粥。”
“這很正常，”Harry不知道這有哪裡不對，他困惑地說，“我爸爸不是個很會做飯的人，你也是新手，牛奶粥是很合適的指導對象，它做起來很簡單，爸爸肯定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但是在我問他，為什麼他要這麼做的時候，”Draco強調地說，“他說‘我要確定你不會端出一碗亂七八糟的東去給我的孩子’——原話更長，但是就是這個意思。”
老實說，Harry在聽到‘我的孩子’這個字眼的時候確實感受到了歡欣……不過很快他也意識到了這不對勁。
“‘我的孩子’可以理解為很多意思，比如Dumbledore校長，他就經常說‘噢，我的孩子’……”Harry習慣性地縮成一團，在床上絞儘腦汁地思考這其中的意義，“你知道，我爸爸是一名很好的教授，也許他把我當做了他的學生。”
我確信他不是這個意思，不然誰會關心學生和他表哥之間有沒有‘彆的關係’。Draco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把這句話咽了下去。
“我覺得那聽上去不是這個意思。”Draco隻能努力表示自己的感覺，“他的口氣與教授討論學生不太一樣，那聽起來就好像我舅舅對我喊‘彆帶壞Harry’這樣的口氣。”
Harry抽抽嘴角，對他這個舉例無言以對。
“我保證，我絕對沒有說漏嘴過，”Harry說，“實際上，我和爸爸的交談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多——你也看到了，這個時候的爸爸總是在喝酒，他用酒精麻痹自己，不允許任何人來勸說他，我也不能。他允許我照顧他的起居，不意味著他允許我來和他長篇大論。”
Draco沉思了一會兒。
這也不是沒有說服力的。至少在這棟宅子住了這麼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他值得Charles確實不願意與人交流。他就好像任何一個酒鬼一樣，用酒精和封閉的房間麻痹自己，以此隔離任何關係，任何人，而除了Harry和Hank這種愛他又固執的人，幾乎沒人敢去靠近，以免觸怒他，比如Sean，他就覺得自己不太會說話，在Charles麵前他就是個廢人，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還說，他不知道怎麼讓Charles好一點，他隻知道要保護Charles，以及，如果Charles需要，他可以操起板磚，飛到Erik麵前去爆他的頭……
這種情況下，要讓一個男人覺得對方是自己的兒子，似乎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除非他處處留情，覺得自己會有私生子什麼的……可是誰會隨便往這上麵想？
——見鬼的，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Draco又一次想要抓狂了。
“可能爸爸就是那個意思，”Harry往好裡安慰他，“他一向把學生當做他的孩子，也許他現在也隻是把我當成了他的孩子也說不定。”
否則該怎麼解釋他是如何看出來的呢？
兩個男孩在房間裡一起冥思苦想了半天，都不覺得有什麼東西可以證明‘Harry是他爸爸的孩子’。
說真的，假如是親生孩子，一點血，一點毛發，就可以證明一切不可能，又或者，兩張相似的麵龐，就足夠引起懷疑，比如Peter和Erik，前者像極了年輕的後者。
但是作為養子來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他恐怕就是那個意思。”Draco無法把後半段交談告訴Harry，因為Charles的其他回答都似是而非，沒有明確的指正性，而他那個問題的後半句又不能告訴Harry，所以隻能對著Harry警告，警告，再警告，“——你！一定要給我閉緊你的嘴巴，少乾多餘的事情，說多餘的話——也絕對不要覺得這裡是你家，你就能隨便睡覺了！就算他們覺得你在用一張假麵孔欺騙他們，事情也會變得麻煩！”
“我真的還想回家，”Harry愁眉苦臉地說，“這真的不需要你反複強調，Draco，我也真的想不出有什麼能讓Charles發現什麼，這簡直太奇怪了。”
Draco抓了抓頭發，這個問題折磨他的時間太長了，他抓狂的不是一點。
“那就先把這個問題放到一邊，”他煩躁地說，“你回來的時候又是怎麼回事？說說你都在Bck家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