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軒微微一愣,而後差點笑出聲,但為了小孩的自尊心,又努力忍住了,不過話說回來,經過這段時間的精心喂養,季如雪的小臉上稍微有了點肉,他本來就膚色極白,再配上靦腆的表情,簡直跟碗裡雪白的湯圓相映成輝。
看著健康成長的自家小孩,林若軒忍不住翹起了唇角。
季如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彆彆扭扭道:“怎麼了?”
林若軒一邊暗暗好笑,一邊覺得自家小孩簡直越看越可愛:“沒什麼沒什麼,殿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本來就該多吃點,這樣才能長高長壯。”
季如雪似乎有些不服氣:“我最近已經長胖了,而且我也會長高的。”
“是是是,殿下會長高的。”
就這樣,兩個人一個靠在床頭,一個坐在床邊,慢吞吞地吃著湯圓,夕陽溫暖的餘暉從窗欞投了進來,屋子裡浮動著一層暖融融的橘色光芒,這一整天又是射箭,又是被狗咬,簡直人仰馬翻,但是此時此刻,居然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意味。
季如雪把一碗湯圓吃得乾乾淨淨,而後打了個小小的嗝:“嗝。”
他不由自主呆了呆,而後看了林若軒一眼。
林若軒拚命按捺住笑意,憋得臉都僵了,生怕傷了小孩脆弱的自尊心,就在這個時候,他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趕緊道:“殿下,您的腿怎麼樣了?要不要再做一張輪椅?”
季如雪垂下眸子,不自覺地撫摸著左腿,遲疑了片刻才道:“現在還不能走動,不過已經好多了。輪椅就不用了,給我準備一副拐杖吧,或許再臥床歇息幾天,就能拄著拐杖下床了。”
“那就好。”林若軒放下心來,又摸了摸對方的頭發,濃密柔滑的發絲在手指間輕輕穿梭,有種冰涼沉重的綢緞感。
他一邊摸著小孩的頭發,一邊略微有些憂慮:“今天這件事鬨得很大,不知道皇上那邊,會不會……”
季如雪直接打斷了林若軒的話,淡淡道:“父皇不會關心的。”
林若軒心中一陣憐惜,便道:“對了,你不是很想聽長平之戰的故事嗎?之前一直沒時間講,今天天色也晚了,我就在這裡留宿一晚,順便給你講講這場戰役,好不好?”
“真的?那太好了!”季如雪果然十分開心。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林若軒點了一支蠟燭放在床頭,兩人又像上次一樣,肩並肩地趴在床上,一起翻看著那本手寫的《孫子兵法》,一個講,一個聽。
“我今天要講的案例,叫做長平之戰,這場戰役也可以用《孫子兵法》進行分析……”
季如雪聽得幾乎出神,偶爾提出幾個問題,都直擊要害。
“最後,秦國俘虜了趙國四十萬戰俘,大獲全勝。”講到這裡,林若軒頓了頓,沒有繼續講下去。
他微微側頭,望向旁邊的季如雪。
望著那張尚且稚嫩的雪白麵孔,還有那雙黑水晶般的清澈眼珠,林若軒忽然想起了原著那個殘忍到了極點的大反派,忍不住問道:“殿下,您要是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處理這四十萬戰俘?”
季如雪正仔細回味著這場精彩至極的戰役,忽然聽見林若軒的問題,不由得微微一愣,幾乎想要脫口而出——“自然是坑殺。”
若是幾萬也就罷了,可是整整四十萬戰俘,實在太多了,這麼多的人,集中容易嘩變,分散又太費精力……
最省事的辦法,就是全部坑殺。
季如雪極其冷漠地想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沒有說出來,經過這段日子的朝夕相處,他發現如今的林若軒,似乎對生命看得極重……他不能這麼回答。
“殿下?”林若軒疑惑道。
季如雪回過神來,沉吟道:“如果是我的話,會收繳這些戰俘的兵器甲胄,然後將他們分散到各地屯田,防止嘩變。”
林若軒注視著他,緩緩道:“殿下想將這四十萬戰俘分散屯田?還有其他處理法子嗎?”
季如雪眨了眨眼睛,遲疑道:“難道林督主想將他們收為己用?可是整整四十萬戰俘,實在太多了,很容易引起兵變,收編會很危險。”
林若軒仔細觀察著對方的眼睛,那雙漆黑的眼睛非常澄淨,眼神還有些微微的疑惑,仿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一再追問這個問題。
在《紫禁秘史》裡麵,季如雪剛剛登基的時候,蕭圖南曾經俘獲敵軍十五萬,他不願擅自處理,八百裡急報奏請季如雪,讓季如雪定奪。
季如雪的密信隻有兩個字:“坑之。”
蕭圖南猶豫了整整三天三夜,到底沒有執行季如雪的旨意,反而將那十五萬戰俘收繳兵器甲胄,全部打散屯田。
不久之後,季如雪將蕭圖南召回京城,這件事情也是直接原因之一,手握重兵、故意抗旨,沒有哪一個君王能夠忍受。
“林督主,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季如雪輕聲道。
林若軒回過神來,看著神色茫然的季如雪,不由得有些疑惑,難道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季如雪已經慢慢改變了,在往另一個方向成長?還是說,他在偽裝?
可是,望著對方那雙澄澈的眼睛,想著對方在獒犬口中拚命救自己的樣子,林若軒不禁動搖起來,或許在自己的努力之下,這個身世淒慘的孩子,真的在往另一個方向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