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軒吃力地扶著季如雪高大的身軀,隻覺得那冰冷的盔甲上麵,全是滑膩的血汙,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發著抖:“阿雪,你,你真的沒事?”
季如雪緊緊閉著眼睛,已經暈了過去。
旁邊的小兵輕聲道:“林大人請放心,四殿下並沒有受傷,隻是兩天兩夜沒合眼,累暈過去了。對了,李大人已經回了總督衙門,他那邊還有事,小的就先過去了。”
“去吧。”林若軒啞聲道。
而後,林若軒幾乎費儘了吃奶的勁兒,才和阿忠阿喜一起把季如雪弄進了臥房,放在床上。
季如雪安靜地躺在床上,漆黑的睫毛密密垂著,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
林若軒勉強定了定心神,輕手輕腳把那些沾滿血汙的沉重盔甲卸了下來,又將裡麵被鮮血汗水浸透的內衫也脫了下來,他正想給季如雪稍微擦一擦身,卻忽然愣住了。
季如雪的肩膀後麵,赫然有一處極深的箭傷!隻是那烏黑的箭杆,已經被齊根折斷了,所以從外麵看不出來。
林若軒喃喃道:“怎麼回事?不是說沒傷的嗎?”
阿喜顫聲道:“小的,小的方才聽外麵的人說,四殿下一直騎馬衝在最前麵,所向披靡殺敵無數,沒聽說他受了傷啊……”
林若軒呆望著那處深深的箭傷,隻覺得喉嚨裡仿佛堵了一大團灼熱的棉花,陣陣發哽。
這箭傷周圍的鮮血已經凝成了紫色的血痂,顯然不是新傷,多半剛剛進入落葉溝就中了箭,隻是季如雪怕傷了士氣,所以偷偷折斷了箭杆,就這麼硬扛了兩天兩夜……
林若軒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吩咐道:“阿喜、阿忠,你們去打盆熱水進來,還要繃帶、小刀、止血粉、金瘡藥。”
“是是是。”阿喜一疊連聲應著,拉著阿忠出去了,不一會兒,兩人便把東西端了進來。
“行了,你們先退下吧。”林若軒點頭道。
阿喜和阿忠退下之後,臥房裡便安靜下來,林若軒卷了一小卷乾淨的紗布,輕輕掰開季如雪的嘴,放進去讓他咬著:“殿下,忍著點兒,彆咬著舌頭。”
季如雪雙眼緊閉,無意識地咬住了紗布:“唔……”
此時此刻,林若軒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輕手輕腳地把季如雪翻過去趴著,然後用酒精細細擦了刀子,又在火上烤了一會兒。
而後,他緊緊盯著那處猙獰的箭傷,咬了咬牙,穩穩地切開了傷口,又一狠心,飛快地用刀尖把那枚箭頭挖了出來。
挖出箭頭的那一瞬,季如雪猛地顫了一下,喉嚨裡發出含糊的嗚咽聲:“先生……”
林若軒一邊灑止血粉,一邊啞聲安慰道:“殿下乖,箭頭已經挖出來了,沒事了,沒事了。”
他撒好了止血粉,又安撫一般摸了摸季如雪的頭發,正想起身去拿金瘡藥和紗布,卻發現衣角被季如雪拽住了。
季如雪死死拽著他的衣角,但眼睛仍然緊閉著,明顯還在昏迷中,嘴裡含含糊糊地嘟噥著:“先生,疼……先生……”
林若軒看著他那蒼白到了極點的臉色,還有額頭上那層細密的冷汗,心中一陣難以言說的絞痛,忽然鬼使神差地低下頭,用嘴唇輕輕貼了貼那光潔的額頭,輕聲道:“先生在這裡,不疼了,不疼了啊。”
季如雪被這麼吻了一下,居然慢慢安靜下來。
林若軒愣愣地望著那張雪白沉靜的麵孔,覺得自己簡直莫名其妙,方才自己在做什麼?按理說,親吻額頭應該是對五六歲小孩子做的事情吧,自己怎麼就……
他搖了搖頭,忍不住暗暗自嘲,都這麼多年了,自己還是把季如雪當成小孩子,方才居然吻了他的額頭,可是季如雪明明已經這麼大了,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林若軒努力驅散了那些古怪的情緒,又拿起繃帶和金瘡藥,細細給季如雪包紮了傷口,而後望著季如雪蒼白的臉色,發起愁來。
這箭傷雖然沒有傷到要害,但怎麼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恢複元氣,可是葛爾敏的大軍,估計馬上就要兵臨城下了……
他想了一會兒,索性閉上眼睛,呼喚係統:“係統,係統。”
【嘟嘟嘟,係統已上線。親有什麼事嗎?】
“係統,我的任務除了教育反派之外,還要給蕭圖南治療舊傷,煉那個什麼四方回春丸,我已經拿到了白玉參,可是那根白玉參足足有胳膊那麼粗,多半用不完,我可不可以拔兩根參須?”
【一點點是可以的哦,但也隻能一點點哦。】
“嗯,我隻要一點兒就行了。”
【對了,親的係統任務要加快進度哦,男主蕭圖南之前便受過一些暗傷,後來在地牢裡又被杖責了兩次,如今又在東南受了濕氣,還喜歡吃甜食,身體情況實在不容樂觀。親如今隻拿到了白玉參,還缺骷髏草、鮫人淚、並蒂蓮三種藥材,親要加油哦。】
“骷髏草就在女真那裡,我會儘快弄到手的。”
【嘟嘟嘟,祝親順利拿到骷髏草哦。】
林若軒退出對話之後,又打開係統麵板,把那株巨大的白玉參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扯了幾根參須,親自下廚給季如雪熬了一碗濃濃的參湯。
一碗熱乎乎的參湯灌下去之後,季如雪的臉色果然稍微紅潤了些,不再喃喃囈語,沉沉地睡了過去。
“呼。”林若軒長長籲出一口氣,心裡終於安穩了些,而後又暗自沉吟起來,無論如何,明天他得去總督衙門走一趟了。
……
總督衙門大堂,眾人麵麵相覷,一片鴉雀無聲。
李征忽然冷笑一聲,打破了寂靜:“林若軒,你知道自己方才在說什麼嗎?你想要本官的兵符?”
劉知府也笑了:“林大人,兵家大事,豈容兒戲?”
嚴躍沒說話,隻是不安地看了林若軒一眼。
林若軒耐著性子解釋道:“李大人,葛爾敏馬上就會兵臨城下,李大人你也看到了,四殿下極為驍勇善戰,恐怕奉天府無人能出其右,隻有把兵符交給四殿下,讓四殿下自由地調兵遣將,我們才有可能打贏這一場守城戰。戰事結束之後,我會讓四殿下立刻交還兵符。”
李征冷冷道:“你是嘲笑本官不會打仗嗎?”
“……”林若軒沒吭聲,心道,廢話。
嚴躍低聲道:“李大人,末將也覺得,可以把兵符交給四……”
隻聽“砰!!”一聲脆響,李征狠狠摔碎了手中的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