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雪垂下眸子,沒有吭聲。
林若軒以為他沒聽清楚,又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聽明白了嗎?上次就算了,以後彆再那樣了。”
季如雪抿了抿唇,抬眸望向窗外:“先生,時候不早了,我們過去吧。”
林若軒看了看天色,確實有些晚了,便道:“哦,走吧。”
……
兩人到達葛爾敏住處的時候,酒宴已經擺好了,八仙桌上放著烤乳羊切片、蜜炙小牛排骨、蒸鹿尾、鵝掌羹、白麵餑餑卷子……等等一大桌子菜肴,非常具有塞外民族特色,一看就讓人食指大動。
可是,菜肴雖然豐富,桌旁卻隻坐了葛爾敏和胡爾馨兩個人。
胡爾馨看見季如雪,眼睛微微一亮,立刻站起身來,大大方方道:“四皇子殿下、林大人,哥哥已經等你們好久了,趕緊坐吧。”
季如雪淡淡道:“嗯。”
兩人坐了下來,林若軒疑惑道:“怎麼隻有我們四個人?”
葛爾敏豪邁一笑:“這是家宴嘛。這次出征,我那些姬妾們都沒跟過來,如今這大平關裡,稱得上我的家人,便隻有這個妹妹了。林大人若是覺得不夠熱鬨,我叫幾個舞女上來獻舞便是了。”
林若軒趕緊道:“無妨,人少些也清淨。”
“我便知道林大人不會介意。”葛爾敏一邊說,一邊夾了一片又薄又嫩的乳羊肉,輕輕放進林若軒麵前的小碟子裡,“這些天林大人為我治病熬藥,十分辛苦,都沒有好好吃頓飯,這烤乳羊切片是我女真塔爾部落的特色菜,林大人嘗嘗。”
前些天葛爾敏說了一大堆非常過分的話,林若軒麵對他有些不自在,但不管如何,作為一名議和使臣,麵對女真大單於,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
他這麼想著,便點了點頭:“多謝大單於。”
話雖如此,但林若軒並沒有動那片乳羊肉,自己伸手夾了一筷子清燉蘆筍,慢慢吃了起來。
季如雪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葛爾敏,又掃了那片乳羊肉一眼,然後夾了一大塊烤排骨,用熱毛巾擦了手,仔仔細細地把烤排骨上的肉撕下來,放進林若軒碗裡:“先生,嘗嘗這個吧,我記得你很喜歡。”
林若軒確實很喜歡吃烤肉,立刻夾起來蘸了點麻醬放進嘴裡,而後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唔,這個真好吃,殿下你也吃。”
“先生喜歡就好。”季如雪抿唇笑了笑,挑釁一般望向葛爾敏。
葛爾敏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二人,忽然道:“林大人和四殿下的感情真好,如果寧遠侯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林若軒差點噎著。
這個該死的葛爾敏,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分明是故意挑撥離間!可是葛爾敏並不知道,自己和蕭圖南、季如雪的關係清清白白,並不是他想象的那種狗血三角戀,所以就算葛爾敏這樣說,也根本起不到挑撥離間的效果。
果然,季如雪淡淡道:“我和先生相處甚好,舅舅自然是知道的。”
葛爾敏笑吟吟地望著季如雪,還想說些什麼,林若軒趕緊瞪了他一眼:“大單於的眼睛可好些了?”
說到眼睛,葛爾敏頓時老實了:“已經好多了,多謝林大人。”
胡爾馨舉杯道:“哥哥的眼睛好了許多,這都是林大人的功勞,我代哥哥敬林大人一杯!”
“公主客氣了。”林若軒不愛喝酒,但也不好意思拂了年輕姑娘的臉麵,便淺淺抿了一口。
就這樣,四個人一邊聊天,一邊吃飯喝酒,雖然每個人都心懷鬼胎,但表麵看起來倒是其樂融融。
酒過三巡之後,葛爾敏對胡爾馨使了個眼色,胡爾馨心領神會,又站起來給林若軒斟酒:“林大人,我再敬你一杯。”
“公主,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林若軒話沒說完,胡爾馨忽然驚呼一聲,原來她的袖子把林若軒麵前那隻酒杯碰倒了,酒水登時灑了林若軒一身。
季如雪趕緊道:“先生,沒事吧?”
林若軒一邊用帕子擦著衣襟,一邊擺了擺手:“無妨,酒是溫的。”
葛爾敏板起了麵孔:“你這丫頭,毛手毛腳的,還不帶林大人去更衣!”
胡爾馨麵露愧色,小心翼翼道:“林大人,方才是我的疏忽,實在不好意思了,我帶你去後堂更衣吧。”
“呃……”林若軒低頭看了看,前襟下擺一片酒水淋漓,實在不能穿了,隻好站起身來,隨胡爾馨走進了後堂。
季如雪目送二人走進後堂,才沉下臉來,冷冷道:“大單於,你故意支開先生,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葛爾敏挑了挑眉:“四皇子殿下不僅精通騎射武功,還很聰明。”
季如雪心中很是不耐煩:“大單於不必客套,有話直說就是了。”
葛爾敏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忽然道:“四殿下,你和林大人是不是那種關係?我的意思是,你們並非師生之誼,而是夫妻之情?”
季如雪愣了愣,雖然之前做過戲,但他沒想到葛爾敏居然會單刀直入地問起這個問題,他本想含含糊糊地搪塞過去,可是聽到那句“夫妻之情”,心中不由得怦然一動。
夫妻之情?
如果先生願意做自己的妻子,如果先生紅著臉,結結巴巴地叫自己“夫君”……
妻子……夫君……
夫妻之情……
光是這麼一想,季如雪就覺得一顆心砰砰直跳,喉嚨都有些發乾,有種心蕩魂搖的感覺,他不願讓葛爾敏看出端倪,便垂下眸子,淡淡道:“就算我和先生是……夫妻之情,那又如何?”
葛爾敏盯著他,忽然笑了:“能讓四皇子殿下如此神魂顛倒,想來林大人的滋味甚好。”
季如雪眯了眯眼睛,冷冷道:“大單於自重。”
葛爾敏饒有興趣道:“不過是個承歡的宦人而已,四殿下卻與之自比夫妻,還不願意過多談論,看來是真的很喜歡了。”
季如雪心中惱怒,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大單於有話可以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葛爾敏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你倒是喜歡他,可他未必喜歡你啊。”
“我和他之間的事情,輪不到單於來管。”季如雪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