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自己得先去詔獄一趟,看看阿雪的情況,細細安撫一番,然後再去求見成武帝,萬一不成,再和宋謙那邊商量……
這麼想著,林若軒和蕭圖南進京之後,兩人連歇息都沒歇息,便匆匆趕到了北鎮撫司詔獄,可是在詔獄門口,卻被薛錦攔住了。
林若軒急道:“薛指揮使,我隻是想見燕王殿下一麵,一刻鐘就夠了,這也不行嗎?”
蕭圖南也懇切道:“薛指揮使,麻煩通融通融吧。”
薛錦的神色極為古怪,似乎有些難言之隱,隻簡單道:“侯爺,林大人,實在不好意思,皇上吩咐過了,沒有他的手諭,任何人也不能進去。”
林若軒又苦苦央求了幾句,薛錦隻是搖頭。
林若軒咬了咬牙,心中明白時間寶貴,不能再這麼耽擱下去,便轉身對蕭圖南道:“走,我們去禦書房求見皇上。”
蕭圖南歎了口氣:“也能如此了。”
此時夕陽西下,天色已晚,馬上就要入夜,按照成武帝的懶散性子,入夜之後便不會再見外臣,但今天卻十分古怪,林若軒的求見帖子剛剛遞進去不到一盞茶功夫,便有個老太監走出來,笑道:“二位大人請隨我來。”
兩人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多問什麼,便隨著那老太監進了宮門,七拐八拐之後,終於來到了重華殿禦書房。
禦書房裡沒有人,老太監低聲道:“二位大人就在這兒候一會兒吧。”
林若軒和蕭圖南對視一眼,隻好跪在書案前的地毯上,默默等候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聽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從禦書房後堂傳來,似乎是成武帝來了。
林若軒不敢抬頭,深深叩首道:“奴婢林若軒見過皇上。”
身旁的蕭圖南也叩首道:“末將蕭圖南見過皇上。”
隨著那沉穩的腳步聲漸漸走近,一雙明黃色的緞麵龍靴,緩緩出現在林若軒匍匐的視野內。
林若軒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兒,他還沒有想明白的時候,頭頂已經傳來了一個低沉悅耳,又萬分熟悉的聲音:“先生為何這般拘謹?”
一瞬間,林若軒腦海中幾乎一片空白,猛然抬起了頭!
旁邊的蕭圖南也吃驚地抬起了頭,兩人都極其震驚地,極其呆滯地,極其大不敬地,仰望著麵前的人。
季如雪微微垂眸,雪白俊美的麵容在十二道華貴的珍珠冕旒後麵,顯得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林若軒瞪大了眼睛,腦海裡一片混亂。
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
阿雪不是在詔獄裡受刑嗎?怎麼會在禦書房?還穿著,穿著……龍袍?
難道……阿雪做了皇帝?
林若軒怔然望著季如雪,一時間連呼吸都忘了,季如雪看著他那個樣子,淡淡一笑,而後隨手拿起刀架上陳設的一柄寶石雕花匕首,“啪”一聲輕響,直接甩在蕭圖南麵前的地毯上。
林若軒側過頭去,愣愣地望著那柄匕首,阿雪這是什麼意思?
蕭圖南明顯也十分茫然。
兩人還沒想明白,季如雪已經緩緩勾起了唇角,那笑容裡的惡意幾乎要滿溢出來:“寧遠侯蕭圖南,心懷怨憤,攜刀入宮,意欲行刺,其罪當誅。”
林若軒猛地明白了什麼,陡然睜大了眼睛,失聲道:“阿雪,你瘋了?你,你不能這樣!”
季如雪的下頜線條微微一動,似乎難以忍耐地咬了咬牙,而後猛然提高了聲音:“來人哪,把蕭圖南給朕拿下!”
一片混亂之中,一群禁衛軍蜂擁而入,拽著蕭圖南便往外拖去!
林若軒眼睜睜地看著蕭圖南被拖了出去,頓時幾乎慌了神,蕭圖南傷勢未愈,怎能下獄?萬一蕭圖南出了事,世界線就會崩潰,到了那個時候,不僅自己前功儘棄,這書中世界所有的人,包括阿雪,全都會消失……
稀裡糊塗之中,他一把抓住季如雪明黃色的下擺衣角,顫聲求道:“阿雪,你彆這樣,他有傷在身,他是無辜的,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都是我的錯,你罰我好了……”
季如雪的胸口輕微地起伏了兩下,而後緩緩垂下眸子:“先生這是在求我?”
林若軒仰望著這位自己從小帶到大的俊美青年,忽然極其惶惑地發現,到了如今,自己已經拿不準季如雪到底在想什麼了,慌亂之中,他隻能苦苦央求道:“是,我求你,我求你。”
季如雪麵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輕聲道:“可是,先生曾是蕭府管事,和蕭圖南情深意重,宛如夫妻一般,蕭圖南謀逆,先生自然也脫不了乾係……這可怎生是好?”
季如雪最擅長胡攪蠻纏,林若軒哪裡說得過他,呆了片刻之後,澀聲道:“那,那罰我好了,彆對他動刑。”
季如雪沉默了一瞬,而後忽然難以自控地狠狠一拂袖子!隻聽“哐啷”一聲脆響,一隻潔白的汝窯茶杯,頓時摔了個廢碎!!
禦書房內一片死寂,隻有新帝極其壓抑的喘息聲,仿佛瀕臨暴怒的猛獸,馬上就要擇人而噬。
過了許久,季如雪才喃喃道:“罰你?”
太監、宮女、禁衛軍們麵麵相覷,個個都噤若寒蟬,沒有任何人敢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一名禁衛軍統領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問道:“皇上的意思是,讓我們把林大人……把林若軒也拿下?”
林若軒惶然地望向季如雪。
季如雪閉了閉眼睛,終於勉強控製住情緒,淡淡道:“協同謀逆之罪,按大淵律當斬。不過,當初朕在遼東的時候,身邊沒有女人,先生被朕用過兩次,還算柔順乖巧,伺候得很妥帖,這便是承過雨露,有過侍駕之功了。罷了,朕不治你的罪。”
所有人都看著林若軒,驚訝、輕蔑、玩味、鄙夷……那些極其複雜的目光,簡直如同針刺一般,讓林若軒難堪得幾乎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本來臉皮就薄,私下被季如雪那樣的時候,連聲音都不敢出,生怕被旁人聽見,季如雪那種時候就很喜歡逼他出聲,到了如今,竟然,竟然……
季如雪頓了頓,又道:“隻是,先生既然服侍過朕,那便不能出宮了,從此就留在宮裡,老老實實做一個侍奴好了。”
林若軒呆呆道:“什麼叫……侍奴?”
季如雪柔聲解釋道:“所謂侍奴,就是最低賤的男妾。從今往後,先生便是朕的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