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2 / 2)

他心中微微一驚,有人在打架?

難道哪個膽大包天的家夥闖進穀裡了?又多了一個死人串兒?

林若軒躡手躡腳地走進樹林,輕輕撥開一蓬樹枝,小心翼翼地往前望去,而後不由得失笑。

隻見前方空地之中,一柄長劍掉在地上,而那位白衣如雪的南宮穀主正傻乎乎地仰著頭,一隻手緊緊捂著鼻子,手指縫裡溢出鮮血,顯然練劍的時候忽然流鼻血了。

如今正是深秋,天氣漸漸乾燥起來,流鼻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隻是白衣如雪的冷傲劍客流鼻血,就……很沒形象。

林若軒正在好笑,忽然之間,南宮劍猛一揮手!

說時遲那時快,一片薄薄的葉子險險擦著林若軒的臉頰掠了過去,幾縷發絲飄散在空中!

南宮劍冷冷道:“出來!”

林若軒暗暗叫苦,但也隻得從樹叢後麵走了出來,恭恭敬敬地做了個揖:“林若軒見過南宮穀主。”

南宮劍捂著鼻子,怒道:“你怎麼還沒滾?!”

他的聲音十分清冽,又極其冷漠,宛如冰塊相撞一般,非常悅耳,又極有威勢,隻可惜仰著脖子,捂著鼻子,威勢就消減了大半,還有點滑稽。

林若軒勸道:“穀主,你這樣仰著脖子沒用的,血隻會從鼻咽處倒流進喉嚨裡。”

南宮劍惱火道:“與你何乾?還不快滾!”

林若軒也不生氣,隻左右看了看,正好旁邊有眼泉水,他便從懷裡拿出一塊帕子,浸濕了微涼的泉水,而後遞給南宮劍:“穀主,把這濕帕子捂在鼻子上,可以收縮毛細血管……嗯,可以讓血脈暫時受寒,血就會止住了。”

南宮劍猶豫了一下,將信將疑地用濕帕子捂住鼻子,果然不到片刻,血便止住了。

他瞟了林若軒一眼,冷哼一聲:“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林若軒耐著性子,又道:“這濕帕子治標不治本,如今秋高氣爽,穀主肝火……”

他本想說“肝火又旺”,但是看了一眼南宮劍的神色,還是識趣地閉了嘴,隻道:“穀主,我方才看見藥田裡麵有幾株大青葉,我待會兒采幾片葉子過來,切碎了給穀主泡水喝,可以清熱祛火。”

南宮劍不屑道:“我那二徒弟略通醫理,他也是這麼說的,可那大青葉泡水難喝死了,我便罰他每天揮劍三萬次,結果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沒幾天就跑了,還說什麼雲遊四海。”

大哥,你這麼能作,難怪徒弟全都跑光了,也隻有那個傻乎乎的傅月溪能堅持下來。

林若軒忍了忍,又道:“穀主若是不肯用藥,其實食療也是可以的,比如苦瓜……”

南宮劍雙臂抱劍,冷哼一聲:“我從不吃苦瓜。”

他那種姿態,那種表情,那種語氣,仿佛身處武林大會擂台,剛剛擊敗天下第一高手,麵對成千上萬豪傑,冷冷道:誰敢來戰?

林若軒沉默片刻,索性把對方當成一個大號巨嬰,拿出哄幼兒園小朋友的耐心:“……嫩苦瓜稍微焯一下甘草水,然後拌著芝麻香油炒雞蛋,味道很好的。”

“你會做菜?”南宮劍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一個時辰之後。

桌上擺著一碟淺綠金黃相間的苦瓜炒雞蛋,還有兩碗用苦瓜焯甘草水做的稀粥,陣陣清香撲鼻。

南宮劍將信將疑地看著那碟苦瓜炒雞蛋,冷冷道:“若是十分難吃,我便捏碎你的喉嚨,將你吊在穀口。”

“……”林若軒無話可說,腦海裡忽然浮現出某種場景——傅月溪在穀口向彆人介紹:“這具乾屍是小林大夫,因為做的苦瓜炒雞蛋太難吃,被我師父捏碎了喉嚨。”

算了吧,還不如偷藥草被一劍穿心呢。

南宮劍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猶豫片刻之後,夾起一筷子……金黃蓬鬆的炒雞蛋。

林若軒麵無表情地想,這位大哥還真是怕苦呢。

“唔……”南宮劍吃了一口雞蛋之後,眼睛微微一亮,又連續吃了好幾口炒雞蛋,雖然沒說什麼,但神色明顯十分滿意。

又過了片刻,這位死人穀主似乎終於壯起了膽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片翠綠的嫩苦瓜,慢慢放進嘴裡。

林若軒緊緊盯著他,心中莫名緊張,一顆心仿佛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自己會不會被掛在穀口,就看南宮劍這一口了。

苦瓜入口,南宮劍漆黑纖長的睫毛微微一抖,一張蒼白俊美的臉簡直冷若冰霜,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淡淡道:“尚可。”

呼,這就是過關了。

林若軒暗暗鬆了口氣,笑道:“我這隻是雕蟲小技而已。京城裡的翠雲摟,來鳳閣,花樣多得很,比如這苦瓜吧,他們先用老母雞熬的雞湯去了苦味,然後在裡麵塞進剁碎的乳豬肉末,上屜蒸兩個時辰,入味之後再……”

南宮劍不動聲色地喝著稀粥,雖然神色十分冷淡,但明顯聽得極其入神,而後忽然打斷了林若軒:“京城有這許多好吃的?”

林若軒疑惑道:“難道穀主沒去過京城?”

裡的劍客,不都是瀟灑如風,滿天下亂跑嗎?難道南宮劍是個……十裡坡劍神?一輩子都宅在家裡練劍的那種?

南宮劍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而後陡然提高了聲調,仿佛惱羞成怒一般:“誰說我沒去過京城?!”

他如此激動,倒讓林若軒微微一愣,然後忽然明白過來,彆說京城了,這南宮劍估計這輩子就沒出過死人穀,而且此人非常好麵子,自己踩到這個“宅男劍神”的痛腳了!

林若軒趕緊安慰道:“是我糊塗了,穀主武功高強,神通廣大,怎麼可能沒去過京城呢?”

南宮劍鬆了口氣,又故作不屑道:“京城麼,也就那樣吧。”

“嗯,穀主說的是。”林若軒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十分辛苦。

此時此刻,他已經差不多摸清了南宮劍的脾氣,這就是個死要麵子的傲嬌,還是個不諳世事的死宅。

他生怕又觸動南宮劍哪根敏感的小神經,便轉移話題道:“穀主快些吃吧,涼了就不爽口了。”

“我當然知道,還用你教?”南宮劍冷哼一聲,又默默吃了兩片苦瓜,忽然道,“如果我不殺你,你出穀之後,是要回那個……那個京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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