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彆快,不知不覺就到了周末。
這是個天高雲淡的好日子,初冬難得的太陽曬得身上暖融融的,林若軒和季如雪坐著大巴,來到了江城附近一個小縣城的鄉下。
車窗外麵,大片大片碧綠的農田飛快地往後掠去,大巴司機扯著嗓子喊道:“牛角鎮到了啊,有下車的嗎?”
“有的,有的!”林若軒一邊嚷嚷,一邊拎起碩大的書包,拉著季如雪跳下了大巴。
兩個人站在土公路旁邊,季如雪傻乎乎地望著周圍的大片農田,一臉茫然的神色。
林若軒第一次見他露出這種表情,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怎麼,從小在江城長大,沒來過這種小地方?”
“嗯。”季如雪撓了撓頭,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怎麼這些農田還是綠油油的?秋收不是早就過了嗎?”
“這是冬小麥,你沒見過嗎?”林若軒一邊解釋,一邊背著大大的書包往前走去。
“把書包給我吧!”季如雪趕緊追了上去。
林若軒無所謂道:“沒事兒,裡麵都是些毛絨小玩具,不重的。”
“還是給我吧……”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前走著,不過小半個鐘頭,便來到了一個小小的孤兒院外麵。
透過鐵柵門可以看見,裡麵是一排黑瓦白牆的平房,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幾隻鴿子在地上啄食著什麼,院子中間種了一棵巨大的黃果樹,黃果樹下麵有個小秋千,雖然十分簡樸,但也透著一絲溫馨。
林若軒籲了口氣:“到了。”
季如雪望著大門旁邊的木頭門牌,輕聲念道:“小白鴿孤兒院。”
正在此時,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婦女探出頭來,笑道:“小林啊,你又回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劉院長。”林若軒一邊拉著季如雪往裡走,一邊把書包裡的東西翻了出來,“我帶了些毛絨玩具。”
劉院長往屋裡喊道:“出來啦,小林哥哥又給你們帶玩具啦!”
一群小朋友歡呼著從屋子裡湧了出來:“小林哥哥!”
“小林哥哥又來了!”
“小林哥哥帶了什麼玩具?”
“大家都有,彆著急,來,這個小狐狸給你,這個小豬給你……”林若軒笑著把那些毛絨玩具分給小朋友們,小朋友們嘰嘰喳喳地互相比著玩具,都開心極了。
“我的狐狸好軟啊!”
“嘿,我的小熊比你大!”
季如雪站在一旁,看著林若軒被小朋友們包圍著的樣子,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這就是自己喜歡的人,天底下再也沒有更好的人。
一個流鼻涕的小女孩拖著一個洋娃娃,拽著林若軒的衣角不放:“小林哥哥,陪朵朵玩洋娃娃。”
林若軒無奈地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又給她擦了擦鼻涕:“小林哥哥要陪這位大哥哥去看老院長,朵朵自己玩,好不好?”
“哦。”朵朵眨巴著大眼睛,乖巧道。
林若軒又摸了幾個小朋友的腦袋,然後對季如雪道:“走,我帶你去後山看老院長。”
“嗯。”季如雪趕緊跟了上去。
孤兒院的後山隻是個不起眼的小山包,兩人爬了一小會兒,便來到了一座小小的墳墓前麵。
那墳墓灰撲撲的,很不起眼,簡簡單單的花崗岩墓碑上麵寫著“羅春梅”三個字,墓碑下麵放著許多野花。
“羅春梅……她就是你以前的老院長?”季如雪望著那墓碑。
“嗯。”林若軒把路上采的野花放到墓碑前,又輕輕撣了撣墓碑頂上的幾片落葉,“我出生的時候,半邊臉全是青色的胎記,被父母扔到了小白鴿孤兒院門口,那個時候我才幾天大。”
季如雪輕聲道:“是羅院長撿到了你?”
“是啊,羅院長那個時候已經六十多歲了,她把我撿進孤兒院,用米湯勉勉強強把我喂大了,我小時候不懂事,過得沒心沒肺的,後來漸漸長到七八歲,稍微懂了一些事情,知道什麼是孤兒,知道什麼是醜八怪,周圍的小朋友都叫我’青臉妖怪’,我特彆難受,還想過尋死。”
季如雪愣愣地看著林若軒:“你……你想過尋死?”
“是不是看不出來?”林若軒笑了笑,撩起袖子給季如雪看,“你看,我手腕這裡還有一點點疤痕,不明顯了,那個時候年紀太小了,力氣小膽子也小,割不動。”
季如雪輕輕摸著那道已經非常淺淡的疤痕,心中一陣酸楚。
他受過這麼多的苦……
林若軒安穩道:“沒事兒的,早就過去了。羅院長發現我偷偷自殘的事情,抱著我大哭了一場,又拿出全部的私房錢,帶我去縣城,想給我做激光手術,把臉上的胎記打了。結果候診的時候,聽見裡麵那些小孩兒哭得哇哇的,她又心軟了,舍不得我疼。”
季如雪輕聲道:“後來呢?”
林若軒笑道:“羅院長帶我離開了醫院,去人民公園坐了旋轉木馬,又吃了冰淇淋,然後摸著我臉上的胎記跟我說,我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可愛的孩子,我的親生父母拋棄了我,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損失,而她撿到了我,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季如雪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你當然是最好的,是天底下最好的。”
“嗯。”林若軒笑了笑,繼續道,“我聽了羅院長的話,努力不去想那個胎記,一心一意地用功讀書,奇怪的是,那胎記越長越淡,初中的時候就漸漸沒了,醫生說這是正常的。後來,我又有了資助人,讀了重點高中,考上了江城大學的臨床醫學專業,然後偶然……遇到了你。”
季如雪小聲道:“不是偶然,是命定的。”
林若軒柔聲道:“阿雪,你是個非常聰明,非常優秀的好孩子,你父親沒有好好待你,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損失,而我遇到你,幫助你,是我的幸運,你不用覺得欠了我什麼。”
季如雪垂下眸子,澀聲道:“不對,是我的幸運。我做了那麼多的錯事,還那樣待你……我錯了,我再也不會了。”
“你啊。”
林若軒忍不住揉了揉季如雪的頭發,季如雪把頭搭在林若軒的肩膀上,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坐在墓碑前,誰也沒有說話,初冬的太陽非常溫暖。
回到孤兒院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兒正陪著孤兒院的小朋友們玩,她一眼看到林若軒,立刻歡天喜地撲了上來:“若軒哥哥,你回來啦!”
林若軒嚇了一跳,斥責道:“徐若媛,你心臟不好,跑那麼快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