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那個和親王(2 / 2)

實際上他沒有真正大發脾氣的時候,偶爾兩次不高興,也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人,叫人心裡瘮得慌。從外表來看,還和胤禛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總而言之,他顯少正經的叫一聲汗阿瑪,也從來沒有發過脾氣。

這是出生至今頭一回。

弘晝這樣算是以下犯上,不敬長輩了。胤禛生生被他嚇一跳,回首看著那一張臉黑沉沉的,手裡的筆啪嗒就掉了。

胤禛後覺這反應不對,慣常的冷下臉來,咳嗽一聲,“好好說話,成何體統。”

“說個屁啊!”弘晝直接一口粗話,氣得起來就把繡墩踢了。

他身形高挑,乍得一下竟然俯視胤禛。不用等回答,他就急哄哄的喊,“你能不能看看你的心跳有多快?想奔在瑪嬤前麵早說啊,我現在就去!”

胤禛皺著眉頭,結果弘晝拍著屁股一溜煙的就走了。他一邊走,還一邊罵罵咧咧道,“學院爺爺不乾了,您老人家喜歡累死自己,那就剛好自己累著。”

堂上的奴才嚇得直接跪了下來,生怕受到牽連。

但胤禛沒有反應,眼睜睜的看著弘晝把自己詛咒罵了一頓,跑的卻比兔子還快。一副怕被事後追究,臉上除了幾分急切之後卻隻有怒意。

沒有平日說笑得逞的臉色。

胤禛整個人怔在原地,還是蘇培盛點完菜回來,聞聽後戰戰兢兢地的走進來。這事兒也是他借著機會鬥膽插嘴,怎麼說都是他失了規矩,一頓罰是少不了的。

蘇培盛心裡發苦,小心翼翼走近回話,卻看見一張奏折竟然被丟到一旁的筆墨沾毀了。他哎呦一聲,手忙腳亂的上前收拾,“都是奴才的錯,主子您不高興要打要罵都行,可和親王是一片心意,主子您千萬彆氣!”

“哼。”

胤禛回過神來,但可能是弘晝這麼一鬨,他嚇了一跳。就像是平日夜裡忙碌一樣,耳畔都是急促轟鳴的心跳聲。

他的身子怎麼可能不知道?

可是睡不著。

胤禛捏了捏眉骨,撂下手裡的東西往身後一靠,“他去哪了?”

“出宮了,想來是回府去了。”胤禛舒了口氣,要真的突然上頭嚷著去了慈寧宮,可就壞事情了。

蘇培盛跟著那麼多年,胤禛的一舉一動,一個眉梢眼神都能明白何意。弘晝這樣借此罵了一頓跑,胤禛也隻是這麼坐著恍惚,心下裡樂開了花兒,隻是臉上不敢露出半分。依舊是苦著臉色,彎著腰,“王爺是一片孝順,也都怪奴才著急,讓王爺心裡不痛快,還和主子傷了情分。”

“這叫孝順?急氣白咧的亂喊,朕不罰豈能容忍?”

半響後胤禛找回了威儀,蘇培盛聞言欲言又止,幾度張嘴給眼神。胤禛被看得煩,“有話就說,說完了下去領罰。”

這句話算是塵埃落定了,蘇培盛心裡反而更歡喜,也不那麼緊張了。他恭恭敬敬的接過罰,應下回道,“奴才是想說主子一心為政是好事,但王爺為您的身子就勸過許多,顯少是有用處的。可那時候王爺還年輕,如果王爺成家又怎能還時時留在宮裡?且還有一事,主子可記得那位牛頓爵爺?”

“下去。”

“是。”

蘇培盛不糾結半句,就像方才點菜一樣腳步輕快。該說的都說了,如果主子還是不聽,那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無用。

胤禛摸著扳指轉了轉,想要再摸鼻煙壺,又止住原地坐著。他看著麵前堆了兩三處高的折子,肩頭一沉歪著閉目養神。

牛頓爵爺,他自然知道。

弘晝從一開始就無比崇敬,這一點誰都抹不過去。當初在外的書信裡,他就常常言說誇讚這位爵爺,說哪怕他們爭執吵架都是暢快的。事後回京,弘晝也時不時提起兩句。弘晝的婚事宣告天下,他還親自書信一封請柬過去,想請牛頓爵爺親自來看看中華科學院。

請柬幾經周轉,最後原封不動的回來。跟著的是爵爺備好的婚禮賀禮,還有離世消息。

當時弘晝閉門謝客了幾天,事後說是研究爵爺送的賀禮,那本筆記本去了。

但是作為嫡親阿瑪,他怎麼看不出來有不同。胤禛揉了揉額頭,殿中散出一道輕歎。他愁思許久,忽然覺得不對。

想了想,起身出門叫人,“去乾清宮。”

康熙最近就在乾清宮裡,時不時還要去看望太後,畢竟是大半輩子來陪著的人,情分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也是因為這個緣故,胤禛覺得這段日子的康熙,似乎有點多言。

看到人更願意碎碎念叨幾句。

胤禛動身去找康熙,另一邊弘晝半真半假的出宮去。走到半路的時候,他臉上急忙和慶幸一散而儘,漸漸地眉頭上的情緒越堆越高,越堆越高。

一瞧就是忍著什麼。

一路上所經之處,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蟬。後院裡的李氏聽見這個消息,頓時心頭涼了半截。額林珠想要去看望,但身邊的人勸說住,不要她去當那個被遷怒的。

佛爾果春有些意動,最後發揮了小機靈,叫人去知會常通。

於是弘晝回去之後誰都沒看見,反而是白白一大團的蹲在書房門前扒拉門口。他氣哄哄的衝出來想要罵,結果看見那雙紅色的眼睛,一時之間什麼脾氣都沒了。

弘晝直接坐在門檻上,看著白白硬把自己擠到他懷裡去。那麼一大團毛絨絨的,怎麼擠的完?除了腦袋和一隻前爪,大半身子像是美人魚一樣在外麵躺著。

那模樣滑稽得很。

弘晝對著狗頭一陣□□,等它激動的舔了他一臉口水,哪裡還記得什麼生氣?他想要教訓兩句,結果一張嘴還來了個舌頭大戰。

“呸呸呸。”

“嗚嗚嗚。”

“爺掐死你個基狗。”

“嗚嗚嗚。”

白白仰著腦袋,隨便弘晝怎麼折騰,反正就是擺出很享受的樣子。

弘晝也不敢死勁兒的搓,這老狗是真的老人了。從人的年紀來算,比宮裡的瑪嬤還要大。如今它還能活蹦亂跳的,就是時不時來看的獸醫都覺得不可思議。

最後一人一狗坐在書房門前,互相依靠著直到天色徹底落幕。

佛爾果春遠遠看了一眼,叫人將晚膳給弘晝提過去。其實她想要親自過去,順道看看弘晝。可是那隻狗不是好惹的,加上弘晝也特意說過,論力氣凶狠弘晝根本拉不住它。

因為一隻狗,王府裡還有自己去不得的地方?

佛爾果春想想都好笑,心下卻寬慰幾分,不那麼擔心了。

第二天弘晝和平時一樣上朝,再去慈寧宮看望。但他不急著走了,太後問他,便道,“阿瑪擔心您身子,我也做得心不在焉,乾脆這段日子就不忙閒雜事了。就守在這裡,等瑪嬤您身子康健恢複。”

太後聞言不說話,似乎信了這個理由。

弘晝一連七八天都是這樣,說好了撂挑子那是絕對的一言九鼎。至於李紱的事情,弘晝也叫工部的人自己對接差事,根本沒有插手半分,臉也沒有露出來。

如此某天,弘晝再過去的時候,太後坐了起來,還叫嬤嬤給她梳頭。

雖然是坐在床上,太後的精氣神兒卻全然不同,看著臉色也有了些許樣子。她也像平時一樣,開始愛美的扯那一頭青絲,然後不滿道,“這黑的黑,白的白,怎麼就不能痛快的全是白發?”

“這有什麼?反正不管什麼顏色,您的樣子還是最好看的!”

弘晝根本不在意這個,隨口就哄了起來。太後聽著歡喜,麵上帶著些許皺痕的拍著身側,“還和你阿瑪慪氣呢?”

“我才沒有。”

“好,你沒有。”太後摸了摸青絲,含著笑意說,“你阿瑪脾氣不好,又臭又硬是個茅坑石頭。可他是我平生唯一有欠的人,就當是看在我的麵子上,原諒他了。”

“瑪嬤你,”

“好不好?”

“好。”

太後年輕時候長得很好,晚年的時候也能看見風華影子。就是最近兩年被消磨了精神,老態了許多。可她看著目中帶笑的模樣,是說不出的溫柔和氣質,弘晝自然的應了下來,牽著的手像之前一樣輕輕揉按兩下。

弘晝低著頭,忍住酸意,“那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他這一回。”

太後滿意的直道好,而後捂著胸口咳嗽兩聲,勉強舒展眉頭說,“這七十大壽我想好了,就在這宮裡辦兩桌小宴,不用太大勞動的。”

“既然瑪嬤給阿瑪省錢,那就讓膳房做點好吃的。”

“你就愛貧你阿瑪。”

“我這就去傳話,叫他們準備。”

弘晝背過身出去,親自和內務府裡吩咐。老人家這個時候,其實吃不了什麼東西了,但是大壽就要喜慶,還不能有什麼犯衝的。

宮裡聞了消息,烏拉那拉氏讓手邊一位總管過去。宮裡內務府的雜事太多,弘晝從來都是管以外的事情,為此佛爾果春主動請纓前來幫忙。

太後的壽辰就在三天後,早就已經停了辦壽的準備,但是操辦家宴還是很簡單的的。

看到那麼兩桌自己人,太後頓時展開笑顏,歡喜的像個孩子。就算她吃不下東西,康熙也很有耐心的在旁邊,跟著一起喝了一碗湯。

眾人看著神色好了些。

聞著消息的胤禵終於回來了,他一身風塵仆仆,像是跪在太後麵前哭哭笑笑半天,之後就坐在一旁。眼看著太後的精神又差了很多,戰場上受傷都眉頭不動的人頓時紅了眼眶。

氣氛難免沉重起來。

弘晝跟著喝了兩口悶酒,忽然發現太後和佛爾果春說話的時候,不知怎麼的變得很高興,還拉著手不放。

雖然精神頭就那一會兒,弘晝卻看的真切,更覺稀奇。

眼看著太後被扶回去,弘晝低聲問,“怎麼回事?你說了什麼,讓瑪嬤這麼高興?”

佛爾果春抿了一口渴水,嘴角也跟著揚起來,“爺說呢?”

弘晝定眼看她,跟著喝了一口酒,“你竟然騙老人家?”

佛爾果春優雅的垂下眼眸,留下一瞬的白眼,“給一百個膽,我也不敢騙。”

“你怎麼,怎麼,怎麼不早說?”

“這才多久?我也是才知道的,特意讓府醫看診,昨日還問了禦醫。”

太後就是牽掛這件事情,弘晝也很清楚,不然佛爾果春剛才給多少眼神都不會明白意思。

這個月份太淺了,佛爾果春單獨和太後說,就是想讓她舒心而已。不對外聲張才是應該的,畢竟還不穩定。

弘晝穩住了,出宮的路上,身子一歪靠在佛爾果春的腿上,耳朵貼著她的肚子,“真有了?”

佛爾果春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弘晝自己卻嘿嘿得意道,“爺果然厲害。”

“……”

這種話題,佛爾果春隻能紅臉說,“可能是那白水真的有用?”

不止是喝白水,王爺還常常叫她泡腳。嬤嬤本來說加點藥,結果王爺說不用,就是普通白熱水泡一炷香。渾身發燙的上床去,如此一整夜裡手腳都是熱乎乎的。

弘晝聞言頗覺有道理,靠近的手反著去摟住佛爾果春的腰,“那這些日子你小心些,太忙活傷神的就不要去忙了。”

“知道的,我是想著就嘴巴說兩句,也正好可以陪陪汗瑪嬤。”

可能是沒什麼遺憾可說,太後在第二天的睡夢中薨了。

這是喜喪,走的也是最痛快的。眾人守了大半個月,見此算是最大的欣慰了。弘晝把佛爾果春有喜的事情和耿氏說了,之後就和胤禛一起幫忙主持喪事。

還有康熙。

康熙給太後的壽辰禮,也就是最後的禮,一封在幾年前就寫好的封後聖旨。太後一生中的女人太多了,後位卻空缺了許多年。一來是政治各方麵的考量,二來是覺得自己命硬,也沒必要非要拿一個女人出來頂著。

後宮裡四妃當道許多年了,德妃從末位走到今天委實不易,能以康熙第四位皇後的名義走,也是她最後最大的慰藉。

不是說兩人之間的情分有多真切美好,隻是可以的情況下,皇後和妃位自然是選擇前者。名正言順,這四個字是後宮女人一輩子的追求。

誰也想不到會是她最後奪得,但都知道烏雅氏是康熙的最後一位皇後。

太後離世,康熙為其寫悼文,胤禛更是加封了些許名頭和哀悼。兩個天下最尊貴的男人,一時之間讓宮中的聖旨紛飛,五六封都是太後的。

這種明麵上的事情有人做了,弘晝就不用多心。除了時不時看一眼耿氏和佛爾果春,自己就專心致誌的跪在靈堂上哭。

哭。

狠狠地哭。

往死裡哭。

弘晝想到過往事情,不用顧忌規矩就自己哭的停不下來。等到腿腳發麻,想要挪動一下的時候發現,堂上熱鬨極了。

康熙不用跪,但他發揮出自己每回喪事的天賦,幾乎瞬間眼淚鼻涕就奔湧而至。雖然是坐在那裡,他卻用低聲哭泣奪得場中最佳表現,因為他哭的難看還要回憶過往。

然後是前麵的渣爹和十四叔。

兩個大男人,渣爹還好點,就是渾身不能控製的發抖哭泣。十四叔則是瑪法的一脈同傳,哭的眼淚鼻涕全都是,就差點直接趴在地上打滾了。

但不管什麼姿勢,半場休息喝茶的時候,抬起來的眼睛都是紅通通的。

和白白不承多讓了。

弘晝環顧四周,看看他們愛新覺羅家的風格時,烏拉那拉氏過來,“這是膳房裡的參湯,都喝兩口吧。”

“好。”

烏拉那拉氏走的時候,特意給了他一張布巾,“哭是最傷身的,你年紀輕也忍一忍,這紅著眼睛不是讓太後心疼嗎?”

“謝謝汗額涅。”

弘晝低下了頭,喝了參湯回過神來又繼續再戰。不是他水多,實在是有規矩在這裡。唯一欣慰的是有汗額涅看著,自己哭的時候還時不時給他補充力氣和水分。

不然……他估計都是魚乾了吧?

瑪嬤要是看到了,肯定會心疼的。

弘晝看著堂上,眼淚刷拉拉的自己就掉了下來。

哭靈不是一兩天,康熙精神大虧的回去,來來往往的人不管真假都顯得很累了。對外的事情有人操持著,進進出出的最後隻剩下胤禛、胤禵和弘晝等晚輩。

彼此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守在這裡,直到膳房抬了膳食上來。

一眾人就這麼拉著木幾並在一起,然後一長排的挨著吃飯。弘晝早就餓了,哪怕吃的是素食,但是眼睛看到的一瞬間肚子就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弘晝儘量保持優雅和禮儀的開動,把那陣叫囂壓下去。

胤禛卻給他夾了一筷子香菇到碗裡來,“不可吃太快。”

弘晝盯著香菇道,“我是看在瑪嬤的麵子上,才不跟你計較。”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這麼小氣?”胤禛吃得很慢,他的動作太秀氣了,就連胤禵都看了兩眼。

胤禛察覺的吃了一大口,認真的咀嚼,弘晝在旁邊默默的數著。

足足三十下,才跟著吞咽。

弘晝把香菇混著飯吃下去,囫圇一聲謝謝。,,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 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