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蕭朔手裡,還能來犯渾要一要人。哪天不小心折在彆的什麼地方,他豁出十條命也護不住。
放在琰王府,總比在外麵亂跑安全。
雲琅眨去睫間冷汗,咳了兩聲:“萬一哪天,有人查著了,你就說是我帶來的,藏匿在你府上……”
雲琅:“撇乾淨,不牽連你。”
蕭朔眸色晦暗,沒應聲。
雲琅已沒有餘力再多思慮,道了聲謝,撐了兩次勉力站起身,扶著桌沿往外走。
蕭朔坐起來,看著雲琅背影,眉峰愈鎖愈緊。
蕭朔霍然起身,幾步過去,一把扯住雲琅。
雲琅站住,皺了皺眉:“又有什麼事?”
“這話該問你。”蕭朔盯著他,冷聲道,“你吃了什麼東西?”
雲琅靠著門邊,以牙還牙:“春|藥。”
“……”蕭朔怒極:“雲琅!”
雲琅扳回一局,咳了兩聲,抬手抹了下嘴角。
他剛才光顧著安排後事,這會兒緩過神,想起來兩個人的架還沒吵完,不屈不撓站直。
蕭朔眸底戾色翻騰,看著雲琅煞白唇色,闔了下眼。
“朔方軍……”蕭朔道,“與我無乾。”
雲琅愕然:“你——”
“不放心他們。”蕭朔漠然,“你自己看著,少打琰王府的主意。”
碧水丹最多隻能頂三個時辰,雲琅方才心神又已鬆弛,無論如何凝不起神,掐了自己一把:“我能看住,還來找你?”
但凡激發精力的虎狼之藥,其實都是透支自身,藥力過後,隻有一覺睡透才能補回來。
雲琅這會兒已經有些睜不開眼,腦中漿糊成一團,站都不很站得住。
他看著蕭朔,心神模糊,又升起些惻隱同情:“我知道,當年你在朔方軍,被揍得鼻青臉腫爬不起來,對他們心有芥蒂。”
蕭朔:“……”
蕭朔深吸口氣,沉聲:“雲琅,你——”
“當年,端王叔給你起名朔,就是想讓你長大了也進朔方軍。”
雲琅看著蕭朔,念及往事,不由得有些心軟了:“可你連隻兔子都不敢殺。”
“端王叔再三勉勵你,殷殷囑托,你鼓起勇氣,閉著眼睛一刀下去。”
雲琅:“把端王叔的腳給紮了。”
蕭朔:“……”
蕭朔怒火攻心,閉了閉眼,按下當場叫人扛起雲小侯爺裝麻袋扔野地裡的念頭:“雲琅。”
“我懂。”
雲琅輕歎一聲:“往事已矣。”
雲琅伸手,大大方方攬住蕭朔,在背上拍了拍:“不哭。”
蕭朔用力按了按眉心,沒心情再追問雲琅吃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藥,扯著他拽開,要去叫府上醫官。
雲琅被他扯著,腳下不穩,晃了晃,順著門邊滑坐下去。
“起來!”蕭朔冷聲,“你以為如當年一般,胡攪蠻纏一通,我就——”
他話音驀地停頓,蹙緊眉峰,看著坐在地上的雲琅。
剛還拉著他拍後背的人,這會兒坐在地上,闔著眼,已徹底連最後一點精神頭都沒了。
蕭朔垂眸盯著雲琅,眸底一片晦暗。
站了兩息,蕭朔伸手,將雲琅架起來,放在窗邊榻上。
雲小侯爺大發神威掀了桌案,棋盤棋子亂糟糟攤著,留的地方並不大。
也不知逃亡時都睡過些什麼地方,當年明明不是雕花楠木的大床都不肯睡,眼下因陋就簡,居然真從亂七八糟的狼藉裡找了個空,就這麼不管不顧睡死了。
蕭朔沒立時去叫醫官,在榻邊站了一陣,俯身將棋子撥開,桌案挪到一旁。
雲琅意識昏沉,不知身邊變化,仍半蜷著。
蕭朔看著他,站了一陣,在榻邊坐下:“雲琅。”
雲琅咳了兩聲。
“你我的賬,還沒了結。”蕭朔眸色陰沉,“我說過,會親手找你討回來。”
雲琅翻了個身,全無防備攤開手腳,將脖頸命門儘數亮在他眼前。
蕭朔抬手,虛扼住雲琅喉嚨。
他瞳底戾意無聲翻覆,垂眸坐了半晌,將手挪開。
雲琅有點冷了,皺了皺眉。
蕭朔扯過條薄毯,扔在雲琅身上,隨手抽出份已頗陳舊的卷宗,翻開首頁。
當今聖上、當年的六皇子奉命查端王案,大理寺協查,將所查獲罪證移交聖裁。
鎮遠侯有不臣之心,圖謀不軌,挾禁軍生變於宿衛宮中,淩犯乘輿。
雲麾將軍雲琅,暗中勾結助力,知亂縱亂,又挾私心作偽,栽贓無辜推諉罪責……
蕭朔翻看一陣,將卷宗合上,重新放好。
雲琅睡得並不安穩,氣息淩亂短促,翻來覆去折騰,間或夾著咳嗽。
“想要那幾個蠢貨活命。”
蕭朔看著他,冷聲道:“你就再想想,究竟該怎麼做。”
雲琅躺得不舒服,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手臂。
蕭朔坐了一陣,起身拿了個枕頭塞在他腦袋下麵,把雲琅扯開放平,抻了薄毯蓋上。
蕭朔伸手,拭了雲琅臉上淋漓淚痕。
俯身下來,單手攬住雲小侯爺,拍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