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2)

蕭小王爺書念得好, 在學宮時,文章策論向來最得太傅賞識。

唯臨場現編一項,遠遜少將軍雲琅。

雲琅被他攔著, 眼看蕭朔拚儘全力胡編亂造,心情複雜:“什麼玩意?”

蕭朔硬著頭皮道:“隨筆……罷了。”

雲琅更莫名了:“你在這裡盯著書鋪, 盯著盯著忽覺世事無常,義憤難當, 越想越氣,於是隨筆寫了篇檄文嗎?”

蕭朔耳後微熱,橫了橫心:“……是。”

雲琅不知蕭小王爺如今已這樣能屈能伸, 詫然看他半晌, 抬手摸了摸蕭朔額頭。

多說多錯,蕭朔向窗外看了一眼, 見殿前司已來接管, 就勢起身:“來人了, 走罷。”

他心神不定,不及提防,已叫雲琅尋了破綻, 一把攀住了空著的右臂。

雲琅一手擒著蕭朔,射出顆飛蝗石擊落門栓, 將門閂嚴,將人結結實實撂在了窗前暖榻上。

蕭朔倉促在雲琅腰背處護了下,擋住桌角, 看著身手越發利落的雲少將軍, 一陣頭疼:“雲琅!你――”

雲琅就為了看一眼那封檄文, 果決利落摸了便走,鬆開了蕭朔, 遠遠立在屋角打開:“……”

蕭朔:“……”

雲琅舉著檄文,反反複複看了三遍:“好,好,好。”

蕭朔聽語氣,大抵能聽出隻怕十分不好。他先調侃了雲琅,自知理虧,撐了下手臂由榻上坐起來,閉了眼睛,聽憑雲少將軍處置。

雲琅咬牙切齒半晌,擼了袖子,氣勢洶洶過去。

蕭朔闔目靜等,過了一陣不見反應,睜開眼睛。

雲琅立在他眼前,攥著扇子,照著蕭小王爺的掌心瞄了瞄,惡狠狠打了十個手板。

將那張檄文團回成團,當當正正擱在琰王殿下腦袋頂上,一把拉開窗子,掠出去沒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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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都指揮使再帶人巡街時,總有些心神不寧。

“殿下?”

都虞侯靠得近了些,警惕著四周,低聲道:“可是又發覺了什麼機關暗火?”

蕭朔靜了靜心:“不曾。”

都虞侯一怔:“那……是發覺了戎狄崽子的暗樁?”

蕭朔蹙眉:“不曾。”

都虞侯越發茫然,與身後幾個校尉麵麵相覷,細看了看這幾日越發威嚴整肅的殿前司隊伍,一時竟想不通煩從何來。

蕭朔兀自煩悶了一陣,攥了下仍火燙的掌心,定了定神:“你們可成家了?”

蕭朔平時沉默嚴厲,罕少與眾人閒談。都虞侯愣了半晌,才意識到都指揮使在問什麼,不由笑道:“都已這般年紀,不成家哪還像樣。”

“殿下如何問起這個。”

都虞侯看著他,有些好奇:“莫非殿下煩惱,竟還與家中之事有關麼?”

殿前司大都知道,有位不知名的白衣公子與琰王殿下格外交好,隻是不能提,提了便要去幫開封尹拍驚堂木。

都虞侯儘力避開這幾個字,謹慎道:“可是那一日,策馬來尋殿下的……”

蕭朔低聲道:“是。”

都虞侯鬆了口氣:“殿下與他吵架了?”

蕭朔倒寧願雲琅同自己吵架,聞言愈用力按了下眉心,又將各處房頂掃視過一圈。

雲琅慣了高來高去,從前便不肯好好走路,如今身子稍養回了些,更不耐煩坐馬車軟轎。

今日氣跑了,再想找人,不止要將汴梁各街道坊市篩一遍,隻怕還要向上再細查一圈。

自兩人少年起,蕭朔便擇日搜一遍汴梁城,此時想起雲琅甚至還可能易了容,越發頭痛:“是我舉止無端,狎犯了他……惹了他惱火。”

都虞侯跟隨蕭朔這些日,無論如何想不到琰王竟也能調戲旁人,聽得駭然,瞪圓了眼睛。

蕭朔心煩意亂:“他便跑了。”

都虞侯儘力想著{醋.溜..文.學.最.-快.發}琰王殿下的凜然氣勢,一時有些擔憂那位白衣公子的安危:“用……腿跑的嗎?”

蕭朔:“……”

“自然是用腿跑的。”都虞侯當即改口,“殿下為人仁愛,待人和善,定不會為難他。”

“錯在我。”

蕭朔不知他在說些什麼東西,出言打斷,低聲道:“我隻是不知……該如何認錯賠禮,哄他消氣。”

都虞侯隱約聽出來了端倪,與身後幾個校尉低聲討論一番,大略有了主意:“那公子可住在王爺府上麼?”

“今日之前還在。”蕭朔蹙眉,“過了今日,不可預料。”

都虞侯:“……”

都虞侯不曾想到他們王爺竟嚴謹至此,頓了頓,點了下頭:“那便……也算。”

自古至理,床頭吵架床尾和。大半個殿前司都道王爺那白衣公子瀟灑疏曠,想來定然胸襟豁達,不會計較一星半點的不快。

“既然住在王爺府上,與王爺便是一個家門裡的人,關起門來好好說便是了。”

都虞侯看著蕭朔神色,寬他心道:“若是王爺理虧,也不妨買些東西,回去小意周全些,賠個不是。”

“這些都已用過多次,隻怕難有效用。”

蕭朔眉峰緊鎖:“你們平日裡哄房內人,都是如何做的?”

都虞侯平日都是頂著酒壇子跪算盤,到要緊處,拿大頂翻跟頭也是有的。此時看看王爺凜然不可侵的架勢,不很敢說,乾咽了下:“大抵……”

話未說儘,聽得一陣喧嘩。看過去時,幾個半大稚子追著亂跑嬉鬨,眼看衝散了人群。

其中一個跑得太快,沒看清路,腳下一滑,竟一頭向河堤下栽了下去。

此時天寒地凍,汴水雖未凍實,卻也儘是細碎冰碴,寒意刺骨逼人。若跌進去,縱然運氣好保住了一條命,隻怕也要寒氣入骨,狠狠生上場病。

殿前司離得太遠,出手已來不及,都虞侯心頭一緊:“留神――”

眾人頭頂,不知哪處屋簷掠下一道人影,撈著那孩子,朝蕭朔劈手扔了過來。

兔起鶻落,電光石火。諸人還來不及反應,蕭朔已將人穩穩接住,扔在都虞侯懷中。

雲琅撈了人,腳下便已失了著力處。他輕功再好,也總歸不能平白生出翅膀飛起來,橫了橫心打算去汴水裡遊一通,剛屏氣閉眼,忽然聽見風聲。

蕭朔摘了腰側刀鞘,脫手擲出去,正拋在他腳下。

雲琅還跟他堵著氣,磨了磨牙,心道蕭小王爺好歹還有些長進,踏了那刀鞘一借力,身形卷到對岸,穩穩落地。

一場變故,瞬息落定。

孩子嚇破了膽,在都虞侯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汴水兩岸的遊人百姓卻已長鬆了一口氣,再忍不住,紛紛喝起彩來。

蕭朔知道雲琅內力情形,眉峰未散,沉了沉神色,快步走到河邊。

雲琅耗力過甚,眼前冒了幾圈星星,堪堪站穩。

他無意在人前顯露賣弄,此時已見有人興衝衝圍過來,也不多留,當即朝蕭朔一拱手,轉身掠上房簷,朝城西去了。

蕭朔握緊了身側無鞘佩刀,蹙眉追出兩步,叫汴水一攔,看著雲琅身形沒在了錯落房簷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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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突然,河邊紛亂半晌,總算散了圍觀的層層人群。

殿前司將餘下的行人疏散,將孩子交給了聞訊匆匆趕來的大人,訓了盯嚴看準不可亂跑。幾個校尉理順了路上秩序,回來碰頭時,仍不可置信:“可看見了?好俊的功夫……”

眾人白圍在岸邊半晌,沒一個看清救人的人,各自散去悄悄議論,有說是遊俠,也有說是隱士高人。難得有靠譜的,猜測是不是哪家府上藏著的隱衛,立時被一群人圍著嘲諷,莫非沒能看見方才那般瀟灑的風姿氣度。

人群議論紛紛,都虞侯眉頭反而越擰越緊,不知想了什麼,忽然道:“殿下……”

蕭朔不知雲琅是不是去了醫館,心中不寧,沉聲道:“何事。”

都虞侯看他神色,欲言又止,又回頭望了一眼。

旁人不知道,可這樣的身手,都虞侯卻曾經有幸得見過一次。

離現在已有些年頭,先帝時的一年春祭,寶津樓下金明池前,禁軍祭春演武,折柳摘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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