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1 / 2)

夏桀酒池, 商紂炮烙。

縱然琰王殿下心誌堅定清明,荒唐不到這等地步,點個烽火、買個荔枝這種小事, 卻也難說得準。

“諸侯……還是不要戲。”

景王瞄著蕭朔神色,謹慎勸他:“你們兩個若想吃荔枝, ‘一騎紅塵妃子笑’那種隻是次品,其實沒什麼意思。”

蕭朔聽得莫名, 抬頭看他。

景王:“福建路興化軍有種荔枝叫陳紫,雖然貴些,卻瓤如凝雪, 香氣清遠, 我家果子鋪裡便有賣。”

蕭朔:“……”

“拿這個去買。”

景王湊過來,掏出塊刻了景王府商徽的木牌遞過去, 壓低聲音:“一兩可便宜三錢, 三斤便宜一半。”

“……”

蕭朔按了按額頭, 他一向弄不清這些人整日裡都在想些什麼,隻覺聒噪頭疼,推開木牌端走蜜餞, 自去給張嘴等著的雲少將軍投喂。

景王沒摸透買主心思,跟上去, 儘力推銷:“不喜歡荔枝?還有胭脂桃,蜜桃油桃也有。甘棠梨最甜,烏梅若是嫌酸, 還能用蜜漬, 蜜是槐花蜜……”

店麵招牌還沒念完, 宣紙團和飛蝗石已一齊砍了過來。

景王躲慣了,利索一抱頭閃到桌子底下。正要說話, 榻上互喂蜜餞的兩個人卻忽然對視一眼,朝窗外看了過去。

夜色寧寂,窗外黑黢黢一片,不見動靜。

景王不常見這等架勢,攥著沒送出去的果子鋪木牌,小心道:“外麵――”

雲琅打了個噤聲的手勢,起身探到窗邊。

醉仙居這些年雖然大隱於市,如今暗衛都找上了門,隻怕也已叫人盯上,不儘然穩妥。

方才說的事要緊,不容馬虎,雲琅留心聽過,外麵並沒有隔牆耳目。

偏偏方才窗外無風,好端端的,卻掉了塊碎瓦。

“看來今夜事多,不止我們不清閒。”

雲琅拄著窗沿,向外看了看:“打個賭?我猜是奔宮中去的。”

“不賭。”蕭朔道,“你先占了正解,賭什麼也是我輸。”

“你就知道輸了吃虧?”

雲琅撐身坐回來,眼裡透出笑意:“我賭湯池,你若輸了,便將下冊給我一起看。”

雲琅自袖子裡將扇子摸了,揚手拋過去:“若這黑衣夜行真是去宮中刺駕的,你我便索性三天三夜酒池肉林,正月十四直接帶兵去北疆。”

蕭朔接住那一柄做賭注的白宣扇,迎上雲琅視線,收入袖中:“好。”

景王總共聽懂了這一句,大驚失色,從桌子底下出來:“怎麼回事,有人要去宮中刺駕?!”

“襄王手段,寧可錯殺不肯放過。”

蕭朔起身:“暗衛今夜出動,雖非本意,隻怕已打草驚蛇。”

景王麵色沉重,蹙緊眉站了半晌,轉向雲琅:“沒懂。”

“說你這醉仙樓裡,今夜不止裝了我們與參知政事一家子,還有襄王留下的九星八門黃道使。”

雲琅拿過蕭小王爺的外袍:“今夜暗衛雖是衝著我們來的,卻驚動了襄王手下。”

夜間風冷,雲琅試了試外袍薄厚,將自己那件披風添上,遞給蕭朔:“這些人見暗衛聲勢浩大來查酒樓,以為已漏了蹤跡。左右已被發現,索性先下手為強,去宮裡試試能不能砍了皇上。”

景王聽得駭然:“那你們兩個還坐在這兒?!”

雖說不少人心中都盼著換皇帝,可也知道此時若換了,襄王一黨死而不僵,再搶起來,隻能叫朝野動蕩四境難安。

這兩人剛清晰分明地理順了章程,此時刺客都從窗戶外頭飛過去了,竟還這般沉得住氣。

景王在屋內團團轉,恨不得立時將這兩個大侄子推出去:“快去管管!回頭若說刺客是從我這醉仙樓出去的,我如何開脫?再關停一家,景王府的門都要賠出去了……”

屋內隻他一個火急火燎,蕭朔接過外袍披好,視線落在雲琅身上:“我帶殿前司入宮護駕,回府等我。”

雲琅點點頭:“好。”

少將軍難得這般好說話,蕭朔眼底透出些訝色,照雲琅垂在身側的兩隻手一掃,將右腕間配的袖箭拆下來,遞過去。

雲琅失笑:“你入宮抓刺客,怎麼反倒給我這個?”

“你當年從南疆拿回來那塊暖玉,隻能做得一隻袖箭機栝。”

蕭朔道:“你那一副袖箭,嵌的是尋常羊脂玉,夜深露重,越浸越涼。”

雲琅叫他捉了現行,隻得交出手,任小王爺將墨紋遊龍的袖箭護腕扣在自己腕間:“你怎麼連這個也查?”

蕭朔看他一眼,並不答話,拿過暖爐遞到雲琅麵前。

雲琅無奈,老老實實接過來抱上,自覺打包了桌上的點心,一並揣在懷裡。

琰王殿下臨危不亂,全然不管急得不成人形的景王叔,又吩咐了玄鐵衛先送少將軍回府歇息、再捎帶景王回府,才下了醉仙樓,帶兵往宮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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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夜巡汴梁,察覺有刺客蹤跡,一路追查,浩浩蕩蕩入了宮城護駕。

景王扒著馬車窗戶,看著街上情形,仍覺心有餘悸:“有刺客!這是等閒事?!你家王爺當真沉得住氣……”

雲琅倚了車廂,淡淡道:“於琰王府,刺客本就是等閒事。”

景王一怔,回頭看了他半晌,慢慢坐回來。

雲琅說得沒錯,琰王府這些年下來,已不知迎來送往了多少各方暗探刺客,沒被捅成篩子都是護得嚴實。

景王坐了一陣,低聲道:“我倒也不關心皇上死活……他手上多少血債人命?一報還一報,索命也將他索走了。”

“你們兩個能忍著不這就殺他,是為天下計,我知道。”

景王道:“今天蕭朔入宮,也不是真心想要護駕吧?”

“護駕自有金吾衛與暗衛,多半不會有失。”

雲琅拿了個栗子,在手裡滾了兩滾:“能在此時鋌而走險行刺的,不是散兵遊勇,便是不敢死的黃道使,禁軍去與不去,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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