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那人手裡撫弄著一隻通體瑩白的玉蓮花,深邃眸子幽黑。
側窗的簾子遮擋的嚴嚴實實,待馬車門簾放下的時候,車廂裡便顯得尤為陰暗。
從薑荺娘這個角度去看,借著邊縫透進來的微光也僅能看到對方光潔的下巴,以及微微凸起的喉結。
薑荺娘正懵著,一顆心逐漸懸起。
方才與沈妍月糾纏,一念之間,她便真說出了莊錦虞這個名字。
她不願叫沈妍月扯到薛家亦或是旁人,無端叫他們惹得一身腥氣。
幾乎是下意識,就順著對方的話說了下去。
她便借此由頭,背地裡狐假虎威了一把。
豈料她說出的話,順著巷子,淌著風,便鑽進了那位老虎的耳朵裡去了。
薑荺娘掐了掐掌心,叫自己冷靜下來。
不管怎麼說,她再不能像上次那樣表現的極為失態。
一來,她這是自己的矯情,羞於叫人知道。
二來,對方察覺不出也就罷了,若對方生出疑惑來,那必然是個棘手的事情。
“薑姑娘……”莊錦虞坐在陰影最深處的地方,低沉著嗓音說道:“我這個人,不喜歡背黑鍋。”
薑荺娘耳根微微發熱,知道他這是全聽見了。
“經上回一事,薑姑娘對我不屑一顧,我便隻當先前的事情都是一場誤會,隻是……”他勾起了唇,指腹將染上體溫的蓮花反複摩挲,道:“薑姑娘這回卻被我撞個正著,不知薑姑娘怎麼講?”
他的語氣平緩客氣,字裡行間給薑荺娘的卻全都是一種威壓。
而“不屑一顧”四個字,宛若大寫的嘲諷逐個地打在了薑荺娘的麵皮上。
她既不屑一顧,又如何能再厚著臉皮扯他當幌子?
也不知是因這車廂封閉,還是因為她緊張得很,她竟覺得鼻息間縈繞著越來越濃的香氣。
這種香氣令她有些眩暈,竟如同那天夜裡的極為相似。
“王爺……”薑荺娘的聲音有些微弱,與那日不同,當下儼然擺出了柔弱女子的姿態,“上回的事情是我失態了……”
她話還未說完,便聽得那人輕笑了一聲。
“薑姑娘,你那日是極硬氣的,而我這人軟硬不吃。”
薑荺娘臉上的神情頓時一僵,有種半途被人抽去了腳下的梯子,不上不下的感覺。
“那按著王爺的意思,我該如何道歉,您才能饒過我這一回?”
薑荺娘被他看透心思,聲音也乾硬了幾分。
莊錦虞側了側頭,那雙深眸似乎看向了她。
“你誤會了,不是我不肯饒過薑姑娘。”他頓了頓,語氣淡然:“我隻希望薑姑娘日後可以收斂一些,並沒有打算與你計較。”
薑荺娘暗暗咬了咬牙。
他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宣判死刑的前奏,這還叫不計較?
硬是叫人把自己送上這不見光的馬車裡,這叫不計較?
他若真如他所說的那樣,何須如此恐嚇於她?
“那,荺娘就謝過王爺了。”薑荺娘好歹還是軟著聲音把話說完了。
莊錦虞略勾起了唇角,對她疏冷客氣道:“都是親戚一場,薑姑娘能真心改過就好。”
薑荺娘下馬車的時候,麵色極是難看。
若非時間不長,司九都要誤會他們家王爺把人家姑娘怎樣了。
待薑荺娘走後,司九掀了簾子,卻聞到了一股香氣,皺了皺眉說:“王爺,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香味兒?”
莊錦虞把玩著掌心裡的玩意兒,並不應他。
那麼濃鬱的香,他怎麼會聞不到?
他扯開側窗的簾子,微風穿過,那香氣頓時沒有絲毫眷戀隨著風而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絲餘香都無。
“是芙蕖吧。”
他的目光落在了遠處,卻叫人摸不清他到底在看什麼。
司九則是想到了莊錦虞才從奇珍閣裡買的玉白蓮,頓時恍然。
那老板果然沒有騙人,說是天天把玩就會令玉生香,竟是真的!
這廂薑荺娘揣著一肚子悶火回了薛府,她回來便見薛老太太屋裡頭正有人陪著。
她進去見到是二房的程氏和四姑娘薛桂瑤,便與薛老太太和程氏行過了禮。
“往後不必拘謹,你在這個家裡若是缺什麼,千萬不要藏在心裡,一定要與我們說。”程氏對她客氣道。
薑荺娘道:“還要多謝外祖母與幾個舅母的照應,令你們多操心不少。”
薛桂瑤說:“母親,我去陪阿芙去另一個屋裡玩了,你們說得那些東家長西家短的,我們小姑娘可都不愛聽。”
薛老太太笑罵她幾句,薛桂瑤便牽著薑荺娘出去了。
“那日我與薛桂珠慪氣來著,可不是針對阿芙你。”薛桂瑤笑著與她說,麵上絲毫不見那日不愉的神情。
薑荺娘與她坐下,道:“三姐姐也說過差不多的話,你們倒是都關照著我,好似生怕我惱了似的。”
薛桂瑤聞言便笑道:“三姐姐脾氣就是太軟了,那薛桂珠總掃興,你給她三分顏色,她就能開染坊了,唯有冷一冷她,她才能收斂一些,往後你就知道了。”
薑荺娘聽她這話,便知道這薛桂珠不是頭一回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亂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