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荺娘道:“你究竟有什麼要與我說,不必如此拐彎抹角。”
林清潤頗有些黯然道:“你先坐下,我們好生說一回話。”
薑荺娘在茶桌對麵坐下,見他消瘦幾分,心中卻並不像過去那般有所波動。
“荺娘,上回是我太衝動了,隻是我見到你做那些仆婦做的活計,我實在心疼,所以說話的語氣才那般不好。
你知道,薑貴妃她害死了皇後娘娘的嫡子,這並非是我所希望看見的……”他說起此事仍舊是一臉沉痛。
薑荺娘自然沒有忘記這些事情。
皇後娘娘那個死去的皇子,正是原先因盛錦帝受了莊錦虞的影響,才廢去太子之位的皇子。
便因著這一層緣由,林皇後與林家人對莊錦虞的怨懟有多大可想而知。
而那廢太子還能繼任的希望微乎其微,偏偏薑貴妃下手將他毒死了。
整件事情看起來好似是後宮女子彼此傾軋謀害之事,可總叫人覺得說不通。
薑貴妃並無子嗣,就算她有心幫助哪個皇子成為太子,廢太子也不可能會影響到她。
然而薑荺娘隻是深宅中的女子,想要知道皇室裡的秘密實在難於登天。
“薑家既是命中注定,我也無話可說,我曾享受過薑家的富貴,必然也會因薑家的衰滅而淒涼,這都是我的命,與旁人無尤。”薑荺娘對他說道。
薑家老大和薑家老二在外做下的事情都是事實,她即便想恨那些整垮薑家的人,又要從何恨起?
恨他們發現了薑家的惡行,恨他們揭穿了薑家人犯下的殺孽,還是要恨那些無辜百姓不長眼死在了她大伯與二伯的手中?
薑荺娘唯一恨的人便是林清潤。
那時恨他薄情寡義,恨他不顧及他們往日的情分,竟親自來做這些事情,甚至又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另結新歡。
可時至今日,她也全都不在意了。
林清潤似看穿了她的心結,低聲道:“荺娘,你怨我帶人抄了薑家,可你知不知道,若沒有我在,也許他們會做出更過分的事情,我是真的想要護你。”
薑荺娘見他仍舊是過去那副深情模樣,心中略有些茫然。
“是麼,可那之後的半年裡,我受了無數的苦楚,流落街頭,居無定所,食不飽腹,那時你怎不來尋我?”
林清潤怔住,臉色略有些難堪,說:“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在家中也是舉步維艱,父母族人逼我退親,不許我見你,我……我以為你外家會照應你。”
薑荺娘道:“那你定然也不知道,我最落魄時候,曾看見你與另一女子春風得意的模樣……”
林清潤一聽忙打斷了她的話,道:“荺娘,我不想騙你,那是我母親希望我娶的女子,她是我遠方表妹,可我並不喜歡她,表妹也說了,她會幫我的……”
他急得抓住她的手解釋:“我那時都將一切想的太簡單了,可我卻是真心喜歡你的。”
薑荺娘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道:“真是抱歉了,我原以為聽了你的話之後會憤怒,可惜……我如今待你是真的半分感情都沒有了。”
“荺娘,你彆這樣……”林清潤的臉色一下子便灰敗了下來,“我已經在外麵買了宅院和奴仆,我給你最好的生活,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薑荺娘抬眸看著他道:“是麼,可我薑荺娘這輩子都沒想過為人妾室,你買外宅來安置我,你真以為我是個傻子嗎,林清潤?”
她從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能看清林清潤此人。
他的一切解釋看似合理,實則全都漏洞百出。
他為了護她才帶人抄薑家,他卻不能當麵與她解釋清楚,甚至送個口信告知於她?
薑荺娘雖不懂官場,但卻也知道他在處置薑家這件事情上沒少獲利,更是升了官,受了賞賜。
他又說他以為她被外家的人接走就更是可笑。
他不需要以為,隻需要派個人去打聽一番,就會知道薑家的姑娘有多淒慘,她有多淒慘。
他在她麵前表麵上態度是那樣的卑微,可事實上他甚至不肯承認任何一個錯,卻仍舊想要她能夠諒解他。
薑荺娘覺得極是可悲。
“荺娘,我隻是迫於行事,並不是想要委屈你做個外宅,那隻是權宜之計……”
林清潤受不得她那副失望的神情,被她避開了手,又不敢再去碰她,頗有些手足無措。
他隻是以為,相愛的兩個人可以不用計較太多。
薑荺娘冷冷地看著他道:“不知我的東西林公子能否歸還?”
林清潤臉色微微發白,道:“荺娘……”
薑荺娘再不想與他糾纏,起身拿起帷帽,對他說道:“我們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這回你沒有揭穿我,我謝你顧念舊情,東西沒有就就罷了,我這便回了。”
林清潤忙阻攔她的去路,道:“荺娘,我說了那麼多,為何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薑荺娘道:“想來你弄錯了一件事情,我不是不原諒你,我是對你沒有了情愛之念。
若我原諒了你能叫你心裡好過一些,那你便當我原諒你了,隻是日後林公子也莫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
她說罷便再不理會他,徑直推門離開。
林清潤見她毫不留情離開,心口都好似挖去了一塊肉般。
他怔怔地追出門去,卻被書墨給攔住了去路。
“公子可彆再追過去了,想來這薑姑娘是個冷心腸的人,你為她做的再多,她卻隻記得你的壞不記得你的好,這哪裡值得公子這樣癡情了?”墨書說道。
林清潤紅著眼睛道:“你不明白,我是真的很喜歡她,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都始終在我心中占據著一個重要的位置,偏偏她不信我……”
墨書為他這份癡情感到幾分糟心,“公子那日不也與另一個女子同房過了,實則吹了燈女子不都是一個樣子,你若喜歡的是那個女子,隻怕人家早就感激涕零地服侍公子了。”
林清潤聽他冷不防提起這事,下意識搖頭道:“不一樣的……”
真的是不一樣的。
他與薑荺娘定下情分之後,也曾情不自禁地抱過她。
她是個極為羞澀的女子,可將她攬入懷中的感覺實在令他歡喜。
仔細想來那更像是一種觸碰花瓣的感覺,那種柔軟想叫他將她揉化到骨子裡去,可卻又怕嚇到她,不敢輕易冒犯。
她那時霧眸憐人,麵映桃花,怯生生的樣子極是誘惑人心。
林清潤中了藥那天夜裡想的全都是她。
也許她自己也不知她給他種下了多大的執念。
然而這些事情都令他頗有些難以啟齒。
“你若真心為我好,就想辦法叫她為我回心轉意,旁的話不必多說。”林清潤對墨書說道。
墨書滿是為難,又不敢違背,隻得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薑荺娘上了馬車,芷夏問道:“姑娘,咱們現在去哪裡?”
薑荺娘不應她,看著窗外叫賣的販夫,心裡卻堆滿了煩躁。
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薑家貴女了,而林清潤也不再是風度翩翩君子做派。
他的話說起來都是好聽,左一句喜歡,右一句道歉,可他的分明就打定了主意要拿這契紙去拿捏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