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無咎最後還是被周長庸以“事成之後給師前輩你做和麻將一樣有趣的東西”為誘餌, 答應偽裝成鬼修了。
風家看起來很想要多找幾個鬼修幫忙的樣子, 師無咎要是以活人身份進入風家, 少不得要被限製, 而師無咎又是一個不喜歡被人限製的。倒不如讓他也裝成鬼修, 這樣他們師兄弟二人同進同出, 也屬正常,周長庸也能在邊上看著師無咎一點。
不然, 恐怕北風城都要被師無咎從這個修真界裡抹去了。
已經見識過師無咎出手之厲害的周長庸, 半點也不會去懷疑師無咎的本事。
這麼一個隨時會爆炸的核.武器,還是自己看著點更加安心。
風家這邊的回應也相當之快, 在周長庸和那個侍女說完當天, 夜晚風家就來悅來客棧接人了。
客棧的人對風家十分恭敬, 沒有多說就帶著他們到了周長庸和師無咎的門前, 順便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幾位道友有想要知道的事情, 不如直接問我。”周長庸打開房門, 微笑著說道,“這客棧的人能知道我多少事?”
徹底收斂了活人氣息的周長庸, 看起來比平常更白,白的甚至有些不正常了。這對比著他的眼睛,他的頭發, 還有他的黑眼圈就更加明顯了。
師無咎在心裡忍不住感歎了一聲。
要是周長庸真的是食鐵獸化形而成該多好, 自己說不定還能將他帶回去當個靈寵跟班呢。
“見過兩位道友。”風家人也是接觸過鬼修的, 鬼修的道統和其他修士有著明顯區彆, 身上往往死氣彌漫, 沒有半點生命力,因此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風家人也不吝嗇,當即就許諾供奉長老之位,然後開開心心的將周長庸師兄弟給帶了回去。
原本以為隻有一個,沒想到一次來了兩個,簡直是意外之喜。
“風先生,在下有些好奇。北風城附近並無多少鬼魅,我聽聞風家已經有了一個鬼修長老,我和師兄兩人也隻是過來碰碰運氣,不知道風家你們招攬我們這麼多鬼修做什麼呢?”趕路的時候,周長庸挑了個時機問了出來。
“這……我們家主對鬼修功法十分好奇,想要交流論道罷了。具體如何,還是請兩位先生日後再看吧。”風家人簡單敷衍了幾句,並不願多說。
看來這風家要請鬼修幫忙的不是小事,若是不然,直接說出來便可。這麼遮遮掩掩的,可見事關重大。
周長庸明白了他們的態度,便不再繼續試探了。具體事情,還是等到了風家,自己去看去聽便可。
北風城不是一個富庶繁華之地,這風家自然也比不得那些東疆西疆的大門大派,顯得頗為純樸。
周長庸放眼望去,風家的仆人也不過四五十人,看著也不如一般世家的仆人謙卑。而風家的年輕弟子,穿著也不比仆人強到哪裡去,倒是一個個目含精光,神情堅毅,就算修為等級並不算高,但可以根基十分紮實。
看起來倒是一個門風不錯也知道要讓弟子上進的家族。
光是這一點,就已經強過修真界絕大多數家族了。
人皆有惰性,修行亦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故步自封,一味寵愛家族子弟,一味給予資源卻不知道勸導的家族,又能培養出什麼樣的繼承人來、。
“我們風家的下人大多都是北風城內的人,簽訂幾年或者十幾年契約聘請他們來做些事。大多數時候,我們風家人還是自給自足的。而我們風家的子弟,也不像其他門派世家弟子一樣養尊處優,從小就要進入罡風中修行,身體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風家人對自家弟子顯然也是極為滿意,看見周長庸露出欣賞之色,便不由對著他誇了幾句。
“隻可惜此處還是靈氣駁雜了些。他們雖然身強體壯,但走的更偏於體修的路子,怕是日後鬥起法來,近身戰更佳。”周長庸身為大乘期修士,一眼就能看出這些弟子的不當之處,“但風家弟子若能團結一致,去更好的地方也能有所作為。有如此後輩,想來風家長老們應當可以安心不少。”
“周先生說的是。”風家人笑眯眯的應了,也很是自豪,“先生放心,我風家雖然比不得其它勢力豪奢,但對客卿向來禮遇。先生有什麼想要的,我們風家自然會竭儘全力。”
師無咎在旁邊聽著好笑,傳音給周長庸,“沒啥實力留住客卿長老,自然隻能靠服務了,這種人,本座見得多了。”
大概師無咎是真的覺得無聊。
接下來,這風家的人每誇自己一句,師無咎就吐槽一句。
周長庸一邊分出心思聽風家的人吹捧自己,順便點頭敷衍,一邊又聽師無咎在旁邊刻薄毒舌,還得恭維師無咎。整個人精分的十分熟練。
“家主就在大廳裡等候兩位先生。”
話還沒有說完,風家人的口氣就為之一變,“鬼先生,您怎麼也來了?”
卻是另一個披著鬥篷,帶著麵具,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周圍黑氣彌漫的一個修士朝著他們大步走了過來。
很明顯,對方就是衝著他們來的。
師無咎不由的看向周長庸,發現鬼修和鬼修之間還真是截然不同。
周長庸恨不得將“活人”兩個字寫在臉上,平時不出手你根本看不出來他是鬼修。這一次偽裝成鬼修,收斂了氣息,看起來也不過就是蒼白了一點,黑眼圈重了一點。
但對麵這個,從頭到尾都符合人們對於鬼修的想象。
畏首畏尾,遮遮掩掩,還自帶一股死氣。
更有趣的是,這鬼修臉上的麵具應當是一個變換身形的法寶,看樣子應該是某個龜妖蛻下來的殼做的,能夠掩蓋自身氣息。
這種殼看年份,估計是千年以上的龜妖才能褪下的。就算是周長庸這樣的大乘期修士,一時半會兒也難以看清對方的真麵目。
但對於師無咎來說,這麵具戴了等於沒戴,他看的清清楚楚。
師無咎原本還想要提醒周長庸一下,想想又將這個念頭給壓下去了。就小騙子這麼機靈的,恐怕沒過幾天自己就能發現不對。要是發現不了,本座再出言提醒,他才會懂得感恩。
雖然周長庸覺得師無咎腦子不好,但事實上師無咎當了多年妖皇,如何用人心裡還是有譜的,隻是周長庸渾身都是心眼,顯得師無咎有些遲鈍罷了。
“聽說你們又找到兩個同道中人,我覺得好奇,就過來看看。”這個鬼修直接了當,簡單打量了周長庸和師無咎兩眼之後就判斷周長庸才是領頭人,立刻就看了過去,毫不遮掩,半點也沒有多看如今相貌平常,反而有些趾高氣揚的師無咎。
師無咎察覺到這個鬼修的視線轉移,臉都綠了。
他和周長庸之間,這個鬼修居然覺得周長庸才是主事的?本座的存在感就當真低到這個地步?
都怪周長庸這個騙子,讓本座遮掩容貌又收斂氣息,現在一個不知道打哪裡冒出來的鬼修都能小看他了!
他堂堂一個妖皇,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混到了這個地步?
頓時,新事舊事一同湧上心頭,師無咎覺得自己虧的太多了。
自從遇見周長庸之後,他就一直在走背運。
如今的待遇,和他以前的待遇,堪稱一個天一個地。
以前他走到哪裡都是人山人海的,多少溢美之詞堆在他身上都不過分,師無咎也已經習慣了當眾人目光的焦點。
但現在,彆說是目光焦點了,隨便來一個修士,都更加看重周長庸。難不成,本座除去容貌氣度之外,真的遜於這個人族小騙子?
這可事關妖族臉麵,師無咎可半點都不想輸!
師無咎臉色之變幻,周長庸看的是清清楚楚。
“咳。”趁著師無咎火氣還沒有發出來,周長庸立刻就拉住師無咎的手,側身擋在師無咎麵前,形成一個保護之態,正麵對上了這個鬼修的視線。
“抱歉,這位道友,我師兄有些身體不適,你若是想要交流,不如等到明天再說。”
師無咎一個字都還沒有說,周長庸就主動跳出來道歉。從鬼修這個角度看,周長庸就像是將師無咎攬在懷中一般。
那鬼修古怪的看了周長庸一眼,“你們倒是感情好。”
他還什麼都沒有做呢,就如此誠惶誠恐的,看起來倒是保護欲很旺盛。
說完之後,鬼修也不再繼續打量,而是從大廳直接走了過去,沒有想要陪他們一起去見風家家主的意思。
“原……原來兩位關係如此之好。”帶著周長庸來的那個風家人就像是被掐住脖子一般,臉有些紅,說話也乾巴巴的,“抱歉,是在下沒有想到。”
怪不得一次性來兩個鬼修,還是同門師兄弟,原來他們是這種關係?被另一個同道中人多看幾眼都不行!
這對他們風家來說倒是好事,起碼不愁留不下這對師兄弟了。
師無咎盯著周長庸拉著自己的手,一時沒有掙脫。他倒是想要直接將周長庸的手給甩開,但是周長庸抓的太緊了,要是自己用力,恐怕周長庸就能被自己給甩出去重傷,到時候生死簿又要找自己的麻煩。要是不甩吧,又顯得本座好欺負。
師無咎幾乎糾結成一根麻花。
他發現自從遇見周長庸之後,自己陷入兩難處境的時候就越來越多了。
“我和師兄相依為命,一共經曆了不少生死,感情自然深厚一些。”周長庸在提到“生死”兩個字的時候,抓著師無咎的手指輕輕捏了師無咎一下,示意他注意一點。
生死簿上,可還有著他們的契約呢!
師無咎忍了忍,沒說話。
生死簿它值得,大道聖兵它值得!
隻是受點委屈,被抓個手又算什麼?
至於被人誤會他和周長庸是一對這個事……師無咎雖然有點生氣,但也沒有特彆反感。
本座這樣的人,走到哪裡都是被人仰慕的份兒。跪倒在他腳下的人裡要是能夠多一個小騙子,日後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光是想想就能讓師無咎笑出來。
周長庸看著師無咎臉色迅速多雲轉晴,饒是他自認為心眼多也有些難以招架了。
這師無咎的情緒實在來得快去的也快,幾乎讓周長庸摸不著頭腦。
上次師無咎找三姐妹抱著他大腿哭也是一樣,師無咎這個人,有時候蠢的叫人不忍直視,但是有些時候任是神仙也沒辦法猜到他的所思所想。
好在這一段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
周長庸和師無咎兩人來到大廳,見到在大廳裡旁觀了整場鬨劇的風家家主,微微拱手互相做了個自我介紹,就坐下了。
風家家主風小樓看起來遠遠比實際年輕。
周長庸估算了一下,對方的實力應該和自己差不多,也是大乘期修士。而北風城裡,大多還是金丹到元嬰修為的修士,因此風家在這北風城裡,也稱得上是一霸了。
隻是周長庸看得出對方修為,對方卻未必看得出自己的。
不過這樣也好,周長庸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水平。
一個和家族最強戰力同等水平的客卿,是不會被信任的。
在北風城裡,周長庸也打探到了這位風小樓不少消息,畢竟他如今堪稱這北風城的保護神。
傳聞這風小樓以前在風家並不算出色,出色的是他的哥哥姐姐,他則是被寵壞了的小公子。
因為風家的《點風決》隻剩下一半,風家經曆了一段艱苦時期,當時風家不得不尋求城中另一個修真世家的幫助,而為了得到幫助,另一個修真世家提出了聯姻。
誰知在聯姻的婚宴上,風小樓的哥哥和姐姐都被那個家族的人殺掉,風家元氣大傷,年輕一代幾乎隻剩下他一個。而風小樓則是在風家族人的保護下勉強逃過一劫。後來風小樓不知道從哪裡學來了一身厲害功法,回去將敵對家族上下殺得片甲不留,並且毀掉了敵人全家道統功法,隻剩下一些還未修煉的小童存活,被風小樓送到了凡間。
至此,北風城才徹底平穩下來,從此風家一家獨大。
風小樓自此成為風家最得人心,實力也最為強大的一個家主。雖然沒有北風城城主之名,卻已經有了城主之實。私下裡,北風城的修士也多是以“城主”稱呼,並不直接稱呼他的道號。雖然他現在暫時還沒有摸到飛升的那道門檻,但他步入大乘期也不過百年,壽元還長的很,未來可期。北風城也是因為風小樓的管束才能和商會達成互利互惠的協議,修士們才能在這偏僻的角落裡安然度日。
“兩位遠道而來,還請上座。”風小樓對待周長庸師無咎兩人很是客氣,雖然也有打聽一下兩人的際遇,但點到即止,並不惹人厭煩。
酒過三巡,周長庸趁著酒意想要問清楚這風家招攬他們到底所為何事,但風小樓半點也不接招,隻讓他們先暫且住下,事情以後再說不遲。
周長庸也隻能不再繼續追問了。
等到周長庸和師無咎被仆人帶下去休息之後,風家的其他人才小心湊上去。
“家主,這兩個鬼修莫非是實力不濟?”
“不,他們的實力恐怕還在先來的老鬼之上,真是英雄出少年。”風小樓手邊的酒隻是略微沾唇,便又放下。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周長庸差不多是渡劫期修為,他的師兄略高一線,但還不是他的對手。
“那為何不讓他們出手?最近時間緊急,恐怕那人魂魄支撐不了多久了。”問話的族人十分不解,若非狀況緊急,他們怎麼又會將人請進來?一個老鬼就差不多了。
隻是他們現在連十天的時間都未必等得。
“先讓老鬼試探一下他們。急的不會是我們,而是那個老鬼。”風小樓臉上帶笑,隻是說出來的話卻不那麼好聽,反而充滿了一股肅殺之意。
“既然老鬼想要一觀《點風決》,那麼他就不能讓人搶在他前頭。這對師兄弟來的湊巧,偏生我又不曾聽過他們的聲名,還是小心為上。”
“那萬一他們兩敗俱傷,豈不是耽誤我們大事?”族人越發憂心忡忡。
“有我一直在旁邊看著,怕什麼?”風小樓麵色如常,“他們若是真的鬥起來,反而方便我們做手腳。若非鬼修道統凋零,我們何須對這幾個人如此禮遇?我風家的《點風決》,又豈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覬覦的東西!”
先來的鬼修是衝著《點風決》而來,保不齊這後麵兩個鬼修是不是也是打著同樣的主意?若他們三人聯手,對風家反而是個危害。倒不如先讓他們自己先鬥上一鬥,他們風家才好渾水摸魚。
周長庸回到房間,臉上哪裡還有醉意?
“風家家主風小樓,倒是名不虛傳,言語之間滴水不漏。”周長庸歎了口氣,“他一直不肯說要我們幫忙做什麼事,又頻頻提起之前的那個鬼修,怕是想讓我們互相競爭,他漁翁得利。”
周長庸最討厭的就是遇見這種老狐狸,因為想要從他們口裡套消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師前輩可看出什麼東西?”周長庸轉頭詢問師無咎。師無咎實力超群,他看出來的東西,周長庸不一定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