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夷之前在迷宮秘境裡可能不太清醒, 但如今見到族人們壓抑著憤怒的臉,又看了看空中的那個迷宮投影,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被看了個精光,不由的有些手腳冰涼。
很快的, 孔夷就已經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他身上的秘密絕對不能暴露, 若是被族人知道自己和人族勾結, 就算是孔雀族出身也攔不下這樣的罪名。相比之下,想要殺掉周長庸就隻是小事而已, 可以說是他心胸狹窄, 也可以說是彆的。
“孔夷,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孔舒第一時間站出來,喝止孔夷道,“輸了就是輸了, 我們沒有什麼輸不起的。”
孔舒當然知道周長庸不是妖族, 但這個秘密卻絕對不能被孔夷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出來。
“我沒有說謊。”孔夷見孔舒居然站出來指責他, 臉色更是難看。他好不容易將孔舒給打壓下去, 如今隻是這麼一場比賽而已,族裡的人卻放任孔舒如此不給自己麵子,可見族裡也是對自己失望至極。
故而,孔夷就更加不會收手了。
“周長庸,你不許動。”孔夷算是見識過了周長庸的詭計多端,如今周長庸身上妖氣淡淡, 怕是他那維持妖氣的秘法維持不了多久, 自己能不能趁機翻身,可全在周長庸身上。
“我不是無憑無據的。”孔夷掃了周圍的人一眼,知道已經有人開始懷疑周長庸了,“他參加這個比賽這麼久, 你們可有誰知道他的跟腳?我們妖族可不擅長什麼陣法,偏偏他擅長。鳥族擅飛翔,走獸擅近身攻擊,各妖族也各有天賦神通,可你們看他,可有泄露過什麼天賦神通?”
這話一出,當即有不少人動搖了起來。
是啊,這周長庸迄今為止,好像根本沒有暴露過什麼來曆。
就衝著周長庸在這一次比賽能夠過五關斬六將到現在,就知道此人絕非等閒。這樣的人,怎麼會在逍遙天內一點名氣也沒有?
若是人族,似乎就能解釋了。
一時之間,投放在周長庸的視線立刻就多了。
“放屁!”師無咎一聲冷哼,直接放出巨大妖氣,將在場的人直接震住,“我也從來沒有暴露過真身,怎麼你們也要懷疑我是人族?這各族有各族的秘密,若是我們需要時時刻刻在外麵顯出原形,我們還修成人身做什麼?吃飽了撐的麼?”
如此強大的妖氣,要說師無咎不是妖族,這是如何也不能相信的。
“是真是假,你們讓他化為原型便是。”孔夷咬定了周長庸是人族,“我在機緣巧合之下得知他可能是人族,但我沒有絕對的證據,這才想要在迷宮裡一探虛實。你們看,周長庸身上的妖氣是不是淺淡的幾乎於無?”
“你一個用了秘法提升修為想要趁機殺害同族的人,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放厥詞?”師無咎盯著孔夷的視線十分冰冷,換一個地方,他可以一隻手直接捏碎孔夷的腦袋。
“怎麼,周長庸,你不是很能說麼?為何如今一言不發,莫不是心虛了麼?”孔夷看著師無咎的時候,妖族本能在瘋狂的叫囂著逃走,知道此人極其難纏,但他若是現在逃了,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不,絕對不可以!
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又怎麼能功敗垂成?
隻要證實周長庸是人族,在場所有人都會是他的幫手。
周長庸察覺到,場上不少妖族看著自己的目光已經帶上了惡意。
妖族和人族的恩怨,從這麼一件小事上就可以看出來。
若是周長庸此刻暴露出人族身份,除非師無咎將在場的人全部都殺光,否則他怕是要被追殺到逃離逍遙天才可安全。
也怪不得師無咎必須要用度妖氣的方法才能帶著他進來。
周長庸此刻身上的妖氣已經很淺淡了,隨時有可能會暴露身份,而孔夷死死的盯著他和師無咎,若是在這裡度妖氣,保不齊會被發現。
可越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周長庸就越是淡定。
因為他絕對不能被他們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我隻是覺得很可笑。”周長庸神色輕鬆,似乎完全沒有被孔夷給影響到,“若我真是人族,我來到這裡無非就是為了逍遙天的東西。在前麵比賽的時候,我大可撈一筆就走。可如今我成了這比賽的魁首,成了魁首是要去麵見妖皇的。我若真是人族,我是專門跑到妖皇麵前送死的不成?還是說,你們覺得我一個人族有辦法可以瞞過妖皇的眼睛變成妖族?”
這……這似乎也很有道理啊。
妖族人對於妖皇的崇拜是刻在骨子裡的。玉霜妖皇結束了曾經的妖皇混亂期,實力毋庸置疑。若是區區一個人族有辦法瞞過妖皇的眼睛,那他們逍遙天早就成為人族的地盤了。
“不錯,周道友怎麼可能會是人類?好笑,會陣法就是人族,那人族還有些會妖術呢,他們也不見得就是妖族啊!”
“眾所周知,人族到了我們逍遙天都會被重點監視,周長庸若是人族,怎麼可能這麼光明正大的來參加我們的比賽?我看分明就是孔夷包藏禍心,想要借此逼死周長庸是真。”
“不錯,就算顯出妖身,他肯定還有很多借口,說不定到時候又要驗血驗骨,難不成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就因為他是孔雀族?”
烏鴉族的人反應過來之後,支援周長庸的聲音立刻就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孔舒和白童子見狀,也稍稍鬆了口氣。
看樣子,主人不用他們太擔心。
“你們被他的巧舌如簧給騙了!”孔夷眼睜睜看著場上的風向一點點被周長庸給扭轉,整個人幾乎快要發狂,“他至今沒有顯出妖身和跟腳,他就是心虛。”
“那你呢?”周長庸反問道,“你身上的秘法從何而來?我記得我並沒有怎麼的得罪過你,要說在迷宮裡誰最恨我,也應該是被我騙了還徹底輸光了的彭鐵衣吧。”
彭鐵衣還在大鵬族裡做自我安慰,沒想到突然就被周長庸提起,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他看了過去。
不錯,周長庸不過是搶了孔夷一顆鮫人淚而已,但彭鐵衣自己得到的鮫人淚被周長庸騙了不說,辛辛苦苦去做打手,最後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
要論慘,孔夷還比不得彭鐵衣慘。
“願賭服輸,我沒有什麼好恨你的。”彭鐵衣原本心裡當然有怨氣,但被這麼多人盯著,又有孔夷這麼沒風度的表現在前,哪怕心裡恨的吐血,彭鐵衣也隻能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來。
他得忍住。
要找周長庸麻煩,也得挑個好時機才行。
“我知道你為什麼一直孜孜不倦的想要殺掉我。”周長庸衝著孔夷,突然笑了笑,隨即看向孔雀族的長老道,“你們之前說,不得同族相殘是妖族的鐵律對麼?”
“自然。孔柏頓了頓,回答道。
孔夷身體猛然一顫,他已經意識到了周長庸接下來要說什麼。
他想要直接撲過去,阻止周長庸所說的話。
隻是師無咎不露痕跡的擋在周長庸麵前,比孔夷更強大的實力直接攔住了他。
“因為之前重傷孔舒的人就是他,被我撞見了。”周長庸伸手一指,“當時孔舒已經奄奄一息,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他已經死了。”
“什麼?”孔雀族一時被周長庸說的話給驚呆了,重傷孔舒的人是孔夷?
他們絕對不信。
但……真的沒可能麼?
不少族人都在心裡這麼想著,其實是有可能的吧。
“這原本是你們孔雀族自己的事,加上我修為低下,我也不敢多說什麼。”周長庸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但孔夷卻害怕了,孔舒因為重傷的緣故,想不起來,但我卻清楚記得。他害怕,害怕我會說出這件事,所以他才想要趁著這一次的比賽當中殺掉我!”
周長庸當然不會說出孔夷勾結人族的事情。
一旦這個事情暴露出來,就等於變相承認自己是人族。
不然,為什麼孔夷勾結的人族心心念念要殺他呢?
隻能禍水東引!
“你們回想一下,當初孔夷是不是突然帶著你們前去找孔舒?他是不是一直在針對孔舒?可是在我參加比賽之後,他突然不再在意孔舒,而是突然開始在意起我了?我不過是個烏鴉族請來的外援,有什麼資格被他一直盯著呢?因為他心虛,他想要殺人滅口!”
周長庸口齒清晰,邏輯條條分明,加上他鎮定自若,演技了得,這麼一番辯論之下,徹底在眾人心裡樹立起了一個“慘遭陷害不得不絕地反擊”的悲情人設來。
相比起孔夷的有口無憑,周長庸這邊來的要可信的多。
周長庸這一番顛倒黑白,徹底將孔舒給震住了。
若非他自己是當事人,幾乎都要被周長庸給說服了。
這……這真的是自己認識的周長庸麼?
孔舒原本以為,自己跟的這個主人是不小心得到生死簿,一旦暴露就會被九天十界追殺的悲慘倒黴蛋。自己作為周長庸的朋友,又受到對方的幫助,於情於理,都應該好好的保護周長庸一路安全順利成聖打開黃泉天才是。
但如今他才發現,自己簡直錯的徹底。
周長庸一個人,就足以玩轉這九天十界。
能夠將生死簿隱瞞這麼久,還能在這逍遙天內來去自如的人,又怎麼可能簡單?
“主人是不會輸的。”白童子低聲說道,“就算師公子打麻將的手氣那麼好,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主人打。因為連師公子都知道,單純的運氣,是比不過主人這種走一步算九十九步的人的。”
雖然不知道白童子為何要突然用這種比喻來形容,但似乎特彆有說服力的樣子。
“孔舒,他說的是真的麼?”當即就有孔雀族人詢問孔舒。
“我……我不記得了。但,但是我看見孔夷堂弟的時候,的確,的確會覺得有些害怕。”孔舒不擅長說謊,但他記得,要是不想讓彆人看清自己的神情,低頭就好。
他說的不清不楚,反而讓孔雀族的人確信,傷害了孔舒的人,的確就是孔夷。
“孔夷,你還不知罪麼?”對於孔雀族來說,子嗣才是頭等大事。他們這一代,青年弟子裡就屬孔夷和孔舒最為重要。若是孔舒死了,隻剩孔夷這麼一個能看的,他們說不定打碎了牙往裡咽將這件事給壓下去。
可現在孔舒沒有死,又有這麼多族人看著,若是饒過孔夷,以後他們又有何臉麵去麵對族裡的年輕幼崽?
“好好好,你們不信,我就讓你們好好看看。”孔夷覺得場上這些質疑的目光宛如尖刀,一片片的在他身上割。
他眼睛通紅,原本有些穩定的神智被這麼怒火攻心一擊,立刻又消失殆儘。
就算有師無咎阻擋在前又如何,他一定要拚一把。
隻有證實周長庸是人族,他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因為在妖族人的觀念裡,人族說話都是不可信的。
孔夷仰天尖叫一聲,突然化為了孔雀原型。
他的身軀隨即變大,還未長全的尾羽上彌漫著死死的黑氣,配合孔夷通紅的眼珠,看起來就頗為詭異。
妖族人一旦化為原型,那實力便和人身不可同日而語。
“孔夷,你瘋了?”
孔雀族人此刻已經徹底失望,被他們給予厚望的孔夷,居然是這麼一個小人?他們孔雀族若真的交到這樣的人手中,又要如何立足?
“周長庸,你該死!”
如果說之前孔夷對周長庸的殺意還是來自於和女神君的約定,如今的他是真正的想要周長庸死。甚至這種殺意比他想要殺掉孔舒還要來的深的多。
孔舒隻是堵死了他成為孔雀族族長的路,但周長庸卻想要要他的命!
他的尾羽在這個時候突然展開,身體周圍暈染著古怪的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