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漠的臉上,已經沒有絲毫血色了。他的嘴唇不自覺地顫抖著“你,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陸醒笑了笑“我不好受,自然要讓你也不好受。你都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有多可悲可笑。”
不多時,餘靜秋也來了。
這位清秀溫和的青年,看起來比前幾天清醒了不少,隻是人還有點怯怯的。
他瞥了陸醒一眼,輕聲道“陸師弟。”
陸醒很坦然地笑了笑“餘師兄,好久不見。當年,我為了保你的命,讓實驗室用基因技術,修複改造了你的身體,但卻損傷了你的記憶你不怪我吧”
餘靜秋有些遲疑,沒有回答。
陸醒並不繼續追問,又道“餘師兄,麻煩你跟這位白騎士閣下,好好地講一講,那些當年的事情。”
餘靜秋愣了愣,而後小心翼翼地看了白漠一眼。
他自然知道,眼前這位雪雕一般的銀發青年,便是帝國的實際掌權人,不由得略微有些忐忑“我,我要講些什麼”
白漠緩緩開了口,聲音低沉而嘶啞“都可以。隻要是和他有關的,都可以。”
餘靜秋自然知道,對方口中的那個“他”是誰。他隻沉吟了片刻,便低聲講述起來。
“我第一次見到阿城,是在老師的書房裡”
隨著餘靜秋的娓娓道來,白漠漸漸聽得極其入神,連陸醒也停止了尖刻的冷言冷語。
“阿城他很受工業區的姑娘歡迎,不過他事情太多,每天都在瞎忙活,也沒時間去應付那些姑娘。偶爾有一兩個特彆熱情的姑娘找上門來,也被”餘靜秋忍不住看了陸醒一眼,“也被陸師弟打發了。”
陸醒微微一笑,神色有些悠遠,仿佛在回憶著什麼“其實,你和林師兄早就看出來了,他卻壓根兒沒感覺到他還以為,我嫉妒他受歡迎,還想給我介紹女孩子。”
說起往日的事情,陸醒刻薄的神色消融了不少,連緊繃的唇角都放鬆下來。
餘靜秋低聲道“你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立了大功,他特彆高興,帶你去吃冰淇淋慶祝。我們都以為,你會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林師兄還和我打賭來著。”
陸醒搖了搖頭“我倒是想說。結果他根本沒帶錢,硬把我押在那兒,給老板洗了兩個小時的碗我氣壞了,三天沒和他說話。後來我氣消了,就想著,如果他跟我道歉,我就我就向他告白。結果,他完全把這事兒給忘了。”
餘靜秋忍不住輕笑一聲“他這人就是這樣,漫不經心的。我還記得,他的床鋪總是最亂的,衣服襪子到處亂扔。老師說他兩句,他還振振有詞,什麼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氣得老師罰他站了三個小時牆角,他還不服氣,一直嘀嘀咕咕。對了,他還賄賂過我,試圖讓我幫他做衛生,結果被林師兄聽見了,又挨了一頓罵。”
陸醒笑道“對,他特彆怕林師兄。我還記得,有一次”
白漠愣愣地聽著兩個師兄弟的對話,神色從一片怔然,逐漸變成了極度的苦澀。
餘靜秋歎了一聲“阿城這個人,雖然看起來開朗豁達不拘小節,但其實心裡藏了很多事情他真的很不容易。陸醒,我根本沒有想到,你後來竟然做出那種事情”
陸醒沉默了許久,輕聲道“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他。”
他抬眼望向白漠“白漠,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殺了我吧。”
白漠垂眸看著他,啞聲道“我不會殺你的。你那樣待他,又隨意汙蔑他殺了你,實在太便宜你了。”
陸醒笑了笑,隻是那笑容有些慘淡“在監獄裡的時候,他跟我說,隻要我向你吐露了真相,你就不會殺我看來,他確實很了解你。隻是,其實我也不怎麼想活了。”
白漠冷冷道“你想尋死你沒這個資格。”
陸醒望著窗外碧藍的人造蒼穹,過了許久,忽然輕聲道“那就讓我去地球吧。拿走我的精神力,切掉那些原本不屬於我的大腦皮層,然後讓我去地球吧我想去看看,他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地方,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白漠盯著他看了片刻,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陸醒和餘靜秋都退下之後,白漠又發了許久的呆,而後緩緩走進了後花園的亭子裡。
此時已經是傍晚了,晚風送來陣陣玉蘭花香。
白漠不自覺地,從涼亭欄杆上拈起了一片潔白的玉蘭花瓣。過去,他也曾經從那人肩膀上,拈起過一片這樣的花瓣。
就這樣吧。
傷害過你的人,暫時流放等你回來,再行處置。
你的帝國,你的白薔薇宮,還有這些花我都會替你照看得好好的。
我在這裡等你。
隻是,不要讓我等得太久了好嗎
不知何時,隻聽輕微的“啪嗒”幾聲,數滴透明的淚水,落在了潔白的玉蘭花瓣上。
青年微微一愣。
我我為什麼會哭呢
之前,是我錯了,惹你生氣了。
你說,要我當個好皇帝我都聽你的。
我會好好為你守著白薔薇宮,守著中央帝國,守著你的人民一直到你回來為止。
等你氣消了,就回來吧。好不好
之後的數月,事情變得很簡單。
中央帝國的政權,連續經曆了數次巨大的動蕩,不少像艾德蒙這樣的貴族,紛紛覺得機會來了,暗中開始行動早就不滿兩極製度的工業區民眾,也紛紛上街遊行
一時之間,九大戴森雲暴亂四起,大廈將傾。
這時,原本的皇家首席騎士,白騎士白漠站了出來,憑借一己之力,鎮壓了所有亂黨。
作為一名超s級的特殊係控製者,他平叛的手段沒有任何感彩,堪稱極其冷酷,某些時候甚至過於殘忍,但卻非常有效。
帝國重新歸於平靜。
數月後,在女皇榮絮的默認之下,在騎士、貴族和閣老們的沉默之中,公曆2401年1月1日,這位異姓白騎士正式加冕,成為中央帝國的新君人稱“白皇帝”。
這位白皇帝,他雪雕般俊美的麵孔、標誌性的銀灰發色、堅冰般的性格和能力,以及卑賤的實驗室出身、孤僻冷漠的性格,甚至包括那些隱秘禁忌的同性情史在之後的數百年裡,都為後人所津津樂道,甚至衍生出許多言之鑿鑿的曖昧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