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作畫(2 / 2)

還好垂拱殿距離皇上休憩的福寧殿不遠,魏無晏在飯桌上又被蛟龍大人多投喂了幾塊水晶肘子,故而打算步行回殿。

“愛卿不必出來相送,朕自己溜達著回去便好,沿途還能賞一會雪景。”

魏無晏見小福子捧著黃羅傘快步而來,於是笑著與攝政王告彆。

大魏的早朝三日一次,今日一彆,她要三日後才能與攝政王再會。

想到如此,魏無晏不由埋怨起她那個貪圖享樂的父皇,為何沒有將早朝改成半月一次,要知與心思令人琢磨不透的攝政王一日相處下來,實在是耗神費力。

對麵的攝政王好似洞悉到她的心聲,非但沒有回去的意思,還施施然從小福子手中接過羅麵黃傘,不急不緩展開傘麵,舉在魏無晏頭頂上,淡淡道:

“微臣亦想觀賞雪景,不妨送陛下回去,”

男子手握象牙雕花傘柄,修長好看的手指讓精雕玉琢的象牙傘柄都黯然失色,皎白月光渡在男子玄色銀紋大氅上,泛著流水般的的浮光。

攝政王身姿頎長,氣質出塵,眉眼如畫,隻靜靜執傘往那一站,就是一副謫仙入畫的美景圖。

魏無晏欣賞一會雪中謫仙的風姿,努力撐起僵硬的笑臉道:“那...便有勞愛卿了。”

君臣二人閒庭信步,不知不知覺中,夜空中落下的雪花越來越密。

入眼是一望無際的朱紅宮牆,腳下是咯吱作響的皚皚細雪,身畔是執掌生殺大權的冷麵殺神。

明明隻有半柱香的路程,可在魏無晏心裡卻十分漫長,好似永遠沒有儘頭。

她與攝政王共執一傘,男子還刻意放緩了步伐,好她並肩而行。

男子肩頭的獸首螭紋肩扣齜牙咧嘴,仿若是垂涎於魏無晏金冠上的璀璨東珠,想要一口吞入腹中。

魏無晏打算說點什麼來打破二人之間靜謐的氣氛,於是清了清嗓子:

“咳咳,今日下晌,朕在書房裡聽到攝政王準備對付金人的妙計,感歎愛卿雄才大略,等日後大魏收回故土,愛卿就是大魏功標青史,流傳千古的大功臣啊!”

陶臨淵半垂著眸子,看向仰著麵頰的小皇帝,少年明眸彎彎,笑容燦爛,小巧的鼻尖泛著淡淡的紅暈,不由讓他想起花瓶裡的那束紅豔雪梅。

少年看似沒心沒肺,但那挺得筆直的背脊,卻不曾在他麵前彎下半分,好似偏偏要在冬日裡綻放的雪梅,獨有一股子淩然傲氣。

“金人兵力強悍,想要收回故土,對大魏來說並非易事。此次出兵,麒麟軍亦有可能深陷泥潭,最終被魏潯找到機會起兵南上。真到那日,陛下與微臣就是大魏青史上遺臭萬年的昏君與佞臣。”

“不會的!”

聽到少年斬釘截鐵的回答,陶臨淵劍眉微挑,好奇問道:“陛下為何如此篤定?”

魏無晏盯著男子好看的眸子,微微一笑:“因為攝政王從未打過敗仗啊!”

魏無晏驚詫地發現,向來對她拍馬逢迎之詞嗤之以鼻的攝政王,不知今夜是怎麼了,居然破天荒笑了。

有著衛階之顏的男子笑起來,當真是攝人心魂。

晃神之間,魏無晏不禁脫口而出:“況且愛卿還有長興王這位助力,最終定會大獲全勝。”

陶臨淵倏地頓住步伐,男子好看的薄唇仍噙著笑,但眼底漸漸凝聚起的寒氣,卻比漫天飛雪還叫人冰冷刺骨。

魏無晏心肝一顫:糟了,她怎麼將心裡的實話給說出來了。

“陛下是從何得知,長興王願出兵相助?”

長興王的老祖宗曾與大魏始皇一同開辟下大魏江山,並在大魏始皇登基後功成身退,找了塊苦寒之地卸甲歸田。

大魏始皇感備受感動,便將川西一帶賜予長興王,並立誓約束後世子孫,絕不可收回長興王世襲的封地。

故而,長興王所駐守的川西一帶,到更像是自成一國,無論從民生還是軍事,皆以世代長興王馬首是瞻。

還好長興王世代子孫忠心耿耿,每年都會給大魏交納歲貢,並堅守在苦寒之地,阻擋韃虜越過邊境生事。

隻是到了魏無晏父皇這一代,大魏皇室與長興王之間的關係逐漸開始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因受佞臣挑唆,明德皇帝總覺得長興王在川西屯兵謀反,想要撕破老祖宗立下對誓約,不僅對長興王頻頻施壓,還欲讓川西兵馬歸順朝廷,最終搞得雙方關係愈加水火不容。

就連草原上的金人都知曉,大魏有難,長興王隻會在旁隔岸觀火,絕不會施以援手。

故而,金兵在攻破幽州城後,才會肆無忌憚,直直從川西大道騎兵南下。

陶臨淵這次說服長興王出兵,想必應花費了不少心思,之所以秘而不宣,就是想給金人出其不意的致命一擊。

他記得在書房裡,自己都不曾與幾位內閣大臣提起長興王這道隱秘後援,那眼前的小皇帝,是如何知曉他的底牌?

就在陶臨淵止住步伐後,魏無晏走出了黃羅傘遮擋的周界,濕睫遇冷成霜,一時模糊了對麵男子眸中迸發的殺意。

她轉過身,平靜道:“朕在作畫時,順手臨摹書房中的輿圖,發現愛卿將麒麟軍囤積在天水山西側,而天水山東側的鳳凰鎮,恰巧是川西軍駐軍的城池。故而朕猜想愛卿除了要與西夏王聯手,還有長興王相助。”

末了,她還眨了眨濕潤的大眼,反問道:“難道不就是因此,愛卿才收走了朕的那張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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