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歌頌威名(2 / 2)

魏無晏垂眸看向自己的右臂,這才發現她的手肘上纏繞著數層棉紗,手臂被捆綁得嚴嚴實實,好似一個白白胖胖的蠶寶寶。紗帶從脖子兩側垂下,固定住她受傷的右臂。

“攝政王有沒有受傷?”

“陛下最後一箭放出得及時,微臣並未受傷。”

“那便好,朕在樹上瞧見愛卿渾身是血,乍一看也不知愛卿有沒有受傷,當時真是嚇壞了朕。”

魏無晏說完,轉頭看向燭火璀璨,歌聲繚繞的窗口,好奇問道:“外麵怎麼這麼熱鬨?”

陶臨淵目不轉睛盯著小皇帝。

少年雙頰此刻恢複了幾分血色,因剛剛蘇醒過來,臉上還帶著幾分睡眼惺忪的慵懶,如麋鹿一般濕潤的眸子望著他,唇角勾著淺淺的笑意。

陶臨淵凝神看了一會,才悠悠道:

“行宮中的人在慶祝陛下帶回來的戰利品。”

魏無晏微微睜大雙眸,檀口輕啟,啊了一聲。

“朕...朕射到那隻的獐子,不是已經葬身於黑熊腹中了?”

莫非是攝政王讓人剖開了黑熊的肚子,將那隻獐子的殘骸拿了出來,送去行宮禦膳房給百官烹飪。

魏無晏這麼一想,頓覺有些反胃。

“陛下今日狩獲的黑熊重達八百斤,是大魏曆代皇帝擒獲最凶猛的獵物,史官已將陛下的功績記錄在冊。”

聽到攝政王平靜說完,魏無晏呆楞半晌,醒過神後急忙擺擺小手:

“萬萬不可,朕隻是瞎貓碰到死耗子,恰巧射中了那隻黑熊,真正斬殺凶猛黑熊於劍下的人,是攝政王啊!”

“再說,百官之中,又有誰會相信朕能夠射中那麼大的黑熊。愛卿此舉,隻會讓眾人恥笑朕...朕比先帝還能‘偷梁換柱’。”

陶臨淵靜靜聽小皇帝說完,並未言語,雙臂探入小皇帝膝下,把少年橫身抱起,他闊步走至軒窗旁,將小皇帝放在窗側的美人榻上。

男子伸手推開雕花軒窗,窗外燦爛的篝火光輝灑落在二人麵上。

魏無晏居住的寢殿高達百丈,倚窗而望,能將行宮下的場地儘收眼底。

她瞧見平地上點起了數圈篝火,眾臣子和官眷圍在篝火邊談笑風生,架在篝火上的大鐵鍋裡冒著白煙,場地中彌漫著陣陣肉香。

突然有一位武將站起身,抬臂指向禮台之上,插在黑熊腦袋中的那根金羽箭高聲道:

“諸位瞧瞧,這頭黑熊的腦袋比這口鐵鍋還大,可耳道就好像....”

那位武將邊說邊拿起桌上的酒樽,繼續道:

“就好像這酒樽口一樣窄小,不瞞諸位,我練習騎射二十餘載,都不能有十足把握夠將箭矢射入黑熊耳道,且力道之大,貫穿黑熊腦髓,陛下在騎射上實乃有天縱奇才啊!”

在場眾人臉上露出將信將疑的表情。

他們對金人兵臨城下,百官慌亂之中推舉出來的小皇帝知之甚少,以前在獵場的時候,也從未見過或聽說過九皇子在騎射上有什麼過人之處。

“陛下何止是天縱奇才!本官聽薛錳將軍說,當時陛下的箭筒裡隻剩下一支箭矢,而攝政王在接連擊殺兩隻黑熊後,體力消耗殆儘,可為保護陛下周全,攝政王仍揮舞龍淵劍與最後一隻黑熊周旋。恰在此時,陛下挺身而出,臨危不懼射出僅剩的一箭,一擊命中黑熊命脈!”

薛錳將軍追隨攝政王多年,是攝政王心腹中的心腹,他的話自然不會有假。

眾人瞧見篝火旁的薛錳點點頭,心裡不由確信了那位武將的話。

霎時間,場地上的群臣如茶館裡的說書人一般口若懸河,紛紛稱讚起小皇帝與攝政王配合默契,合力絞殺三隻剛剛從冬眠中蘇醒的殘暴黑熊。

得如此明君賢臣主宰盛世,簡直是大魏臣子和百姓的福澤啊!

聽到眾人熱火朝天的誇讚,坐在篝火旁的雲燁漸漸蹙起劍眉。

他抬眸看向禮台上的黑熊首,深入皮毛的金羽箭在月光下閃動著琉璃光芒。

三年不見,他記憶中那個膽小怕事,每每遇到五皇子等人刁難時總會神情怯怯躲在他身後的少女,好似變了許多。

亦或許,他與周遭眾人一樣,從未真正看透過她。

那攝政王呢,他可有真正看透過她?

魏無晏趴在窗口,親耳聽著百官的稱讚,雙頰染上兩道紅霞。

她轉過頭,明眸水光波動,訕訕笑道:

“愛卿讓薛錳將軍這麼說,是想要將朕送到前線領兵打仗嗎?”

陶臨淵目光灼灼,望向嫣然巧笑的小皇帝。

窗外篝火璀璨,搖曳火光落在小皇帝白皙的麵頰上,為少年細滑如脂的肌膚鍍上一層蜜色。

火星似是悄悄躲進少年那一對嫵媚的星眸中,又猛地濺出流光溢彩。

“微臣說過,定不會讓陛下在春蒐上折損龍顏。”

魏無晏呼吸一滯。

此時,攝政王擁著她坐在美人榻上,二人離得極近,近到她仰起頭,能夠看到男子漆色眸中倒映著她無錯的表情。

男子滾燙的呼吸灑她的麵頰上,癢癢的。

魏無晏想低下頭,下巴被攝政王不知何時抵上的指尖牢牢桎梏。

男子的垂下的眉眼極是好看,眸光繾綣又溫柔,是素日裡少見的神色。

卻讓她更不知該如何招架。

陶臨淵隻覺掌下的肌膚如水墨豆腐一般細滑,小皇帝秋眸瀲灩,瓊鼻精巧,紅唇飽滿,唇瓣上還泛著薄薄的水光,

他的目光黏著在少年那兩片豐盈的唇瓣上,緩緩俯下了麵。

“嘩啦”一聲脆響,打破了屋內旖旎的氣氛。

文鴛跪在地上,額頭觸地,渾身上下止不住打擺。她的裙擺下是打翻的藥碗,褐色藥汁順著荷花紋青磚的紋路蔓延開來。

“奴..奴...奴婢什麼都沒看到。”

魏無晏瞧見攝政王麵容驟冷,漆色眸底閃過一絲殺意,她急忙轉過頭,怒斥道:

“笨手笨腳的奴才,再去給朕端一碗過來。”

文鴛不敢抬頭去看美人榻上交纏的二人,哆哆嗦嗦將藥碗放在托盤上,匍匐著退出屋中。

“陛下如今還真有幾分少年天子的威儀。”

男子的聲音不似方才溫柔,裹著極淡的寒意,修長的指尖,慢慢摩挲過小皇帝細膩如脂的麵頰。

魏無晏揚起笑臉,平靜道:“朕的威風與美名,還不都是愛卿給予的,朕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

陶臨淵盯著少年唇角浮現的淺淺梨渦,心歎小皇帝的確是一隻狐狸。

專門魅惑人心的小狐狸精。

很快,文鴛端著新一碗湯藥步入寢室,她小心翼翼將青柚牡丹紋瓷碗放在桌案上,又迅速退了下去。

須臾間,室內彌漫著淡淡的藥香。

魏無晏盯著碗口升起的嫋嫋白煙,柳眉微蹙。

她不喜歡喝藥,湯藥苦澀的氣味會讓她回憶起不好的往事。

通常女子在十二歲左右就會開始變聲,那時魏無晏正好在上書房授習,虞美人擔心她日漸嬌柔的聲音會引人生疑,不知從哪裡尋到一味怪藥,女子長時間服用,便能使嗓音變得低沉沙啞。

可那副湯藥的味道實在不好受,每每飲下後,喉嚨仿若吞咽下滾燙的火炭,疼得她渾身冒汗,滿床打滾。

至此以後,她一聞到湯藥的味道,就會覺得喉嚨火辣辣的疼。

“愛卿,呂太醫不是給朕敷過了藥膏,為何還要喝湯藥?”

陶臨淵端起藥碗,抬眸瞧見小皇帝目光閃爍,身子微微後仰,看上去很是抗拒他手中的湯藥。

“陛下在樹林間麵對野獸時心虛跌宕起伏,故而突然暈倒,這是呂太醫為陛下開的安神藥。”

“愛卿,朕可以不喝嗎?這藥聞上去就很苦...”

魏無晏眨了眨眼,用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扯動攝政王的雲紋刺繡袖擺,語調沙啞又委屈。

陶臨淵沒有多言,舀起一勺湯藥飲下。

“微臣替陛下嘗過了,不苦。”

“嗯...想來攝政王是個不怕苦的人...對了,愛卿有沒有用過晚膳?若是沒有用過,愛卿就不必在此陪著朕了,下麵的篝火宴席這麼熱鬨,怎麼少得了愛卿主持大局。”

“微臣不去,眾臣會更自在。”

魏無晏靜默了一下,心想攝政王此言倒是不假,朝中百官每每見到攝政王時,便如那耗子撞見了貓,嚇得渾身上下止不住打擺。

生怕自己那句話說錯了,就被喜怒無常的蛟龍大人賞下抄家,流放,剁手一套流程。

“既然攝政王還沒用過晚膳,不如先去偏殿用膳,這湯藥還燙,容朕放一放再喝。”

陶臨淵發現小皇帝顧左右而言他,故意拖延時間,就是不肯乖乖吃藥,於是揚了揚好看的劍眉,仰頭喝下一口湯藥,然後單手扣在少年腦後,俯下身去...

魏無晏沒想到攝政王居然會想出這個法子給她喂藥。

男子薄唇襲來,輕車熟路敲開她的唇齒,苦澀的湯藥伴隨著淡淡的茶香湧進口中。

直到藥汁一滴不剩被她咽下,男子才依依不舍鬆開唇。

此等親密無間的喂藥方法,羞煞得人心跳如雷,魏無晏哪裡還會覺得喉嚨火辣辣,隻覺整個人好似被丟進鐵鍋中,烤得麵頰緋紅。見攝政王還要再飲湯藥,魏無晏急忙表示她可以自己喝,是藥三分毒,就算愛卿百毒不侵,也沒必要陪著她一起喝藥。

陶臨淵笑了笑,見小皇帝堅定的眼神,倒是沒有逼迫得太緊,隻是舀起藥汁,一次次送到少年粉嫩的唇邊。

魏無晏配合著喝了兩口,又輕聲說她左手可以動,不如攝政王將藥碗放在桌案上,她自己舀著喝。

“陛下救了微臣的性命,微臣無以為報,唯有親手侍奉左右,才能心安。”

魏無晏爭辯不過,隻好默默享受著攝政王的親手侍奉。

待喝完了苦澀的湯藥,陶臨淵命詹公公送來晚膳,他揮手讓服侍的宮人退下,親自為小皇帝布好菜,又細心將飯菜送入小皇帝檀口中。

“不過區區侍奉之情,難以報答陛下的救命之恩,不如微臣今夜以身相許,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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