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君臣回宮(2 / 2)

這不是打他們這些致力於推翻腐朽王朝的開國功臣顏麵。

退一步講,就算陶臨淵對能夠力排眾議讓她當上皇後,那他日後就不會娶其他世家大族的女子為妃嗎?

必然是會的,並且這些女子的父親和兄長還會是朝內的中流砥柱,達官顯宦。

而她的父親和兄長,要麼窩囊地死在金人馬蹄下,要麼被幽禁於皇陵。

她在後宮的全部底氣,隻有那個男子的寵愛。

這樣不對等的感情,她不敢去接受。

涼風入窗,吹亂了女子鬢角碎發,也吹冷了她十七年間頭一次暖起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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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秋雨過後,天氣驟然轉寒。

清晨,京郊碼頭上卻極為熱鬨,商賈們都忙著趕在入冬前囤積好貨物,免得天冷下來後河道凍結。

突然,數隊兵馬湧入碼頭,為首官兵神情肅然,下令即刻清理碼頭上的人群。

不明所以的百姓被官兵趕到渡口兩岸,瞧見官兵們清理完臟亂的碼頭,又有數十名侍女上前在在地麵上灑龍腦香驅散異味。

“好大的陣仗啊,不知是哪一位達官貴人來到京城,竟讓宮裡的人準備得這般隆重?”

“你沒聽說嗎?當今聖上的親妹妹,也就是長公主在十四年前染上瘟疫,後來得一位聖僧指點,因長公主的名字裡有一個清子,必須找一個三麵環水,一麵環山的福澤之地養到十七歲,才能接回京城。”

“三麵環水,一麵環山,那不就是宣州城嗎?”

“是啊,傳言長公主到了宣州城後,病很快就好了,於是先帝讓長公主留在莊子裡養著,等到年滿十七歲再接回宮中。”

渡口的百姓們議論紛紛,不由對這位從小長在宮外的長公主充滿了好奇,想要一睹其風姿。

半柱香的時辰後,一艘雕龍畫鳳,華麗高貴的船舶駛入碼頭。

不一會兒,隻見一位頭戴帷幔,身著逶迤白梅蟬翼紗裙的女子在眾人的簇擁下款步而出。

女子步伐優雅,嫋嫋婷婷,舉止從容,裙上用浸染過珍珠粉的銀線繡著淡雅的白梅花瓣,精致清雅,中間以璀璨奪目的紅寶石點綴,在日光下猶如流霞,透著矜貴的皇家氣質。

一陣河風拂過,輕輕吹起帷幔一角,露出女子半張盛顏仙姿,若驚鴻一瞥,很快被垂下的帷幔擋住。

有幸窺見公主尊容的百姓發出了驚嘖聲,而那些沒有瞧見的百姓則是伸長了脖子,更想知道讓人驚歎連連的神秘公主長得是何模樣?

可惜公主很快就登上馬車,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車廂內,魏無晏手捂胸口,感受著胸膛內劇烈震動的心跳。

這還是她頭一次身穿女裝,在如此多人的注目下行動,這種感覺比她以往上朝時還要緊張。

畢竟在金鑾殿裡,百官的目光都集中在蛟龍大人身上,就算她這隻小泥鰍在龍椅上打瞌睡,都不會惹人注意。

“京城果真是繁花迷人眼!殿下,奴婢剛才聽碼頭那些書生都稱讚您是窈窕神女顏。”

寶笙興奮道,現在還覺得自己在夢境裡,稀裡糊塗地就成了當朝公主的貼身侍女。

起初,她以為自己知曉魏無晏的身份後,定會被滅口。還好殿下人美心善,念及她們主仆二人的情誼主動與攝政王求情,這才留下她一命。

寶笙打量車廂裡的布置,真是比她們以前在宣州城的馬車要華麗萬倍,所有的器皿都鑲嵌著金邊,茶幾也是名貴的紫檀木,案上的紫銅鎏金香爐升起嫋嫋白煙,聞著就覺得心神都鬆弛了下來。

她實在不明白魏無晏為何放著金尊玉貴的神仙日子不過,非要獨自一人跑到宣州城,被催債的人逼得秉燭伏案,靠著畫秘戲圖掙錢。

“奴婢還以為攝政王今日會來碼頭接殿下回宮呢?”

聽到寶笙的話,魏無晏眸光微微一暗。

自從上一次她與攝政王不歡而散後,男子就沒在她麵前出現過,隻留下薛錳守護她一路上京。

聽薛錳的意思,攝政王為了陪她在宣州城過花燈節,將金國的兩個王子涼在驛館一個多月,金國大王子完顏赤烈覺得攝政王是在故意怠慢自己,一怒之下將鴻臚寺派去安撫的官員給打了。

此事一經傳開,惹得京中文人墨客們紛紛指責金人蠻夷不化,就不該與他們坐下來議和,而是將他們直接打回燕山腳下,讓他們在苦寒之地自生自滅。

當然,也有部分有遠見的人指出圍師遺闕,窮寇勿迫,若是大魏逼迫得緊了,沒準兒惹得金人急紅了眼和大魏拚個你死我活,豈不是讓隔岸觀火的南帝有了可乘之機。

總之,完顏赤烈暴打鴻臚寺官員一事,無論在朝堂還是民間都掀起不小的風波,陶臨淵不得不快馬加鞭趕回宮中處理此事。

魏無晏垂下雙眸,開口道:

“攝政王日理萬機,自然不可能來接我這個流落在外多年的公主。寶笙,你要切記,宮裡不比宮外,一言一行都要在心裡揣摩再三,不然日後捅了簍子,無論是皇上還是長公主,都救不了你。”

寶笙聽到魏無晏肅然的語氣,立刻點點頭:

“殿下放心,奴婢進了宮後一定會閉緊嘴巴,謹記奴婢就是莊子裡服侍您的小丫鬟,得殿下青睞才帶入宮中。”

魏無晏敲打完寶笙,倚靠在矮塌上閉目養神。

不一會兒,車軸緩緩停下,車簾子被人由外掀開,融融日光照射進來。

“殿下,奴才受攝政王之命特來接您回新宮殿。”

魏無晏看向詹公公熟悉的笑臉,突然感覺自己真是回到了宮中。

下了馬車,魏無晏乘坐宮攆到了新宮殿。

她抬起雙眸,看向日光下金光燦燦的漓錦殿,麵露驚訝之色。

詹公公忙上前解釋道:

“除了皇後的翊坤宮和皇上的福寧殿,就數漓錦殿離垂拱殿最近,攝政王特意讓工部重新修葺了漓錦殿,內侍省挑選的器皿和家飾都是庫房裡頂天好的。攝政王說,長公主離開宮時年紀雖小,但終歸是打漓錦殿出來,如今虞嬪娘娘不在了,長公主以後就是漓錦殿的一殿之主。”

魏無晏走進裝飾一新的新宮殿,內心一陣恍然。

自從她被群臣糊裡糊塗推上皇位,已有一年多沒有踏入漓錦殿,如今再次來到她與母妃曾經相依為命的宮殿,感觸頗深。

書房內,殘破的書架已被置換成全新的黃花梨博古架,她曾經翻閱過的書籍和畫冊都被整整齊齊碼放在一起。

“殿下一路勞頓,不妨先歇一歇,攝政王還在垂拱殿處理政事,酉時會來漓錦殿陪殿下用膳。”

“好,有勞詹公公。”

“嘿喲,長公主殿下真是折煞奴才了。”

詹公公一麵點頭哈腰,一麵領宮人退出殿外。

魏無晏看著詹公公離去的背影,唇角蕩起淺淺的笑容,心想詹公公年紀也不小了,還要陪她與攝政王上演“指鹿為馬”這一出戲,裝作全不認識她的模樣。

哎...在後宮討生活的人,果然一個個都是演技了得。

魏無晏清楚攝政王鬨出這麼大陣仗,就是為了讓朝中百官儘快接受她的新身份。

環視煥然一新的漓錦殿和一眾陌生的新宮人,她微微蹙起眉心,也不知曾經幫助她逃出行宮的蕊心,呂太醫和文鴛都怎麼樣,有沒有遭受到皇城司的嚴刑逼供?

方才,她想從詹公公口中打探他們三個人的安危,無奈詹公公是個滑不溜手的老泥鰍精,麵對魏無晏的旁敲側擊,要不裝傻充愣,要不閉口不言,讓她無從下手。

看來,隻能等著攝政王今夜來時,她親口向對方打探一二了。

舟車勞頓數日,魏無晏渾身疲憊,她原本隻想在美人榻上小憩一會兒,等候攝政王回來,主動彌補一下君臣二人之前鬨出的不快,也好為蕊心他們三人開口求情。

可一沾上鬆軟舒適的錦衾,她忍不住闔上越來越沉的眼瞼,沉沉睡了過去。

當她醒來時,窗外已是月掛枝頭。

魏無晏坐起身,身上蓋著的月色狐裘大氅從肩頭滑落,她拾起鬥篷,抬眸看隱隱透出燭光的書房。

殿中的宮人不知都去哪了,魏無晏隻好一手挑著宮燈,一手抱起狐裘大氅,一步步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

撥開層層紗幔,繞過屏風,桌案後攝政王挺拔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

一豆燭光溢滿了整間書房,男子一襲象牙色金蟒刺繡長袍,窗外是皎潔的月色,襯得他五官深邃,俊美出塵,仿若是銀盤上不戀紅塵的清冷謫仙。

聽到她走來的動靜,男子沒有抬起頭,依舊神情專注盯著桌案上的奏折,語氣平淡:

“陛下醒了?”

四下無人時,他還是更習慣喚她陛下。

魏無晏點點頭,過了片刻才意識到對方看不到,於是輕聲道:“攝政王還在處理公務?”

陶臨淵沒有明確回應,隻是招手示意小皇帝走近一些。

魏無晏稍稍遲疑了一下,可想起蕊心三人的性命還掌握在喜怒不定的蛟龍大人爪中,隻好順從地走過去。

女子嫋嫋身姿,投映在山水屏風上,落下一道嫵媚的倩影。

陶臨淵緩緩抬起長眸,看向籠罩在燭光中的小皇帝,少女剛剛睡醒,嫩頰白裡透紅,一對水眸波光粼粼,仿若含著露珠的嬌花,稍稍一用力,就迫得花蕊吐出露珠。

男子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尾勾起一抹風流,他撩開衣擺,拍了拍自己的大長腿,示意女子坐上來。

魏無晏雙頰紅暈更甚,她放下宮燈,又將狐裘大氅掛在架子上,才磨磨蹭蹭地走過去。

女子伸出纖纖素手,搭在男子寬闊的肩頭,不堪一握的腰肢在燭光中微微擺動,隨著玉足輕輕踮起,裙擺下露出一截纖細瑩白的足裸,在月光下婉若瓊玉。

叮咚一聲脆響在寂靜的書房中響起,是二人腰間玉佩相撞的聲音。

這聲響仿若是撞在魏無晏的心尖上,讓她本就僵硬的身子輕輕一顫。

陶臨淵凝視低垂著小腦袋的小皇帝,深幽眸光落在少女嬌豔欲滴的耳垂上,薄唇勾起若有若無的淺笑,他拾起桌案上的一盞清茶,淡淡道:

“陛下剛剛睡醒,先喝口茶水潤潤嗓子。”

魏無晏應了一聲,接過茶盞淺啜幾口,為了轉移注意力,她看向桌案上鋪散的紙張,待瞧清楚紙上的內容,一對兒明眸因驚訝地撐得圓溜溜,就連口中的茶水都忘記咽下去,鼓著圓潤雪腮直勾勾盯著畫中內容。

她方才步入書房時,瞧見攝政王神色專注,伏案不言,本以為對方在處理什麼十萬火急的奏折。

可當她的目光落在“十萬火急”的奏折上時,腦中好似被人點上一把火,燒得她神誌都崩斷了。

這...這不是她以前在宣州城小院裡畫的春宮草圖。

因隻是粗略繪畫的草圖,畫中纏綿的男女隻勾勒出身形和姿態,臉上依舊是一片空白。

陶臨淵從目瞪口呆的小皇帝手中取下茶盞,伸手點了點女子鼓起的雪腮,笑道:

“微臣很喜歡這幾張畫,就留了下來,可惜畫中內容並不完整,還請陛下為微臣補全畫中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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