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琴好險就伸手打在了林窈身上，想到她現在可不比平時，堪堪收住了，自己把自己給嚇死。
兩人說著話就下了樓出了學院大門。
韓向軍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這半年林窈很少回學校，付琴雖然很想和林窈多相處一會兒，可看到韓向軍也隻得跟林窈說了聲“好好照顧身體”就不情不願的回去了。
韓向軍接了林窈離開，沒想到在路上又遇到了很久沒見到的陳娟。
陳娟當年在舉報信事件之後就摔斷了腿，休學了半年，再回學校就留了一級，做了林窈的學妹。
不過林窈很忙，除了上課時間門很少在學校，而陳娟也一改之前四處逢迎的性格，變得沉默寡言，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學習上，後麵幾年都保持在了他們年級的前三名。
陳娟看到林窈目中劃過了複雜之色，猶豫了一下，然後就走到了林窈三步遠處，叫了林窈一聲。
林窈頓下步子看她。
陳娟看了韓向軍一眼，然後對林窈低聲道：“林窈，我能跟你說幾句話嗎？”
麵色誠懇。
林窈靜靜看著她。
她一眼看出，那個誠懇的表情有幾分真幾分演。
如果是以前的她，大概是不會理會她的。
可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好像對普通的人也多了更多的耐心。
她轉頭對韓向軍笑了一下，道：“你在前麵等我，讓她說幾句話吧，放心，沒事的。”
韓向軍目光在陳娟的身上定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又看向林窈，道：“好，我就在前麵。”
說完就鬆開她的手，沒再看陳娟，大踏步往前走了幾步，站定在了前麵等著。
韓向軍的那一眼看得陳娟身上一陣如芒在背。
饒是她自覺了沉澱了三年，也還是差一點鎮定不住。
她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隻有這一次機會了，努力忽略韓向軍站在一旁的那種巨大壓力，讓自己全身心關注在林窈這邊。
“有什麼事就說吧。”
林窈道。
陳娟沒有出聲，卻是先對林窈深鞠了一躬，說了一聲“對不起”，才道：“那一次在你們家門口找你之後，我現在才再次找你道歉，是因為我一直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還沒有資格跟你說這一聲‘對不起\'，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我也相信自己已經竭儘了自己的努力去做到你曾經說過的，‘想要得到什麼，還是靠自己的努力，走光明正大的路’，所以想要在你畢業的時候，或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再見，跟你說一聲‘對不起’，哪怕我知道你根本不需要，哪怕我仍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真正從那一件事情中解脫出來，才過來的。”
“但謝謝你肯給我這一次機會。”
林窈還是沒出聲，靜靜看著她。
陳娟便繼續道，“我出身在普通的市民家庭，從小家庭條件不好，身邊也沒有太多好的榜樣，雖然我很努力，但我身邊的人還是用各種方式讓我以為，想要過得好，就要學會虛假，學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我父親是一個有著很出色技藝的工人，但他老實不會說話，所以有什麼功勞也都被彆人領了，我媽就一直嫌他沒本事，說但凡他有一點能跟領導打好關係的本事，現在就不能混成這樣，就不能讓我們家窮成那樣。”
“所以，我便一直覺得，人除了要有本事，還得會跟領導，會跟有關係的人打好關係，我在學校的評語，各種推薦機會，各種獲獎機會，除了要我成績好，表現好，更重要的事，還要能跟領導指導員這些人打好關係，讓他們對我印象好。”
“一直到所有的事情發生，所有的惡果都向我砸來，我心裡又害怕又怨恨又緊張，隻怕自己這麼多年的所有努力都要廢了，摔斷了腿的那時候，其實我還是沒有能夠醒悟，還是我休學之後，躺在家裡，我爸爸哀歎，我媽媽罵我，我姐姐不嫌棄日日的照顧著我，一天一天，我才真正明白了你的意思。”
“能讓我考上大學的其實是我的成績，讓我那麼窘迫，日日逢迎朱玉桐和魏時茂，可最後還是翻船差點萬劫不複的還是因為我的成績，我的硬性條件不夠好，如果我能年級第一，如果我能英文口語跟你們一樣好，我不需要逢迎朱玉桐和魏時茂，我也一樣能有參加交流團的機會，即使有時候被彆人用關係擠了，但本事是我自己的，我下次還能有機會。”
“我跟我爸不一樣，我爸太過耿直，一點表現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所以他的技術再好，性格卻阻礙了他的前程，但我不是啊，我的性格即使不去日日去逢迎鑽研，但隻要我有實力，我表現自己的能力也不會阻礙我發揮我的本事......是我以前被蒙了眼睛，才會本末倒置，把搞人際關係擺到了練好自己本事的前麵。”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再長長呼了一口氣，看著林窈，麵色很有些複雜道，“其實我還是嫉妒你，羨慕你，因為我的家庭，我的經曆，還有這麼多年的心性已經養成，所以我不能像付琴還有路梅她們那樣純粹的喜歡你，欣賞你，”
她眼中劃過悵惘之色，然後苦笑了一下，最後低聲道，“但至少我已經清醒，不管我再怎麼嫉妒你，羨慕你，或者嫉妒彆人，羨慕彆人，我也會清醒的告訴自己，讓自己拚命努力，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就努力吧。”
林窈笑道，“一直保持這樣的清醒，克製著心裡的惡，你也會成為一個你心目中成功的人的。”
“再見。”
林窈說完再見，衝她點了點頭就越過她離開了。
陳娟聽到她說那句“克製著心裡的惡”，心頭猛震。
她好一會兒才轉頭看林窈慢慢離去的背影，看她走到那個高大的男人身邊，心頭和嘴上都苦澀難以言喻無比。
她覺得她的確是沒法跟林窈做朋友的。
最好能離得越遠越好......這樣她的心才能靜下來，心無旁騖的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