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謝星闌轉身便走,秦纓幾個也隨他一道往前院去,沒一會兒,沈珞從後麵追上來,“縣主,黃昏時分杜子勤來過,今日來吊唁的就他一個。”
秦纓看謝星闌一眼,“難怪忠遠伯如此生氣,你還有兩天,若第十日找不到定罪的證據,隻怕很不好交差——”
謝星闌蹙眉,謝堅忍不住輕嗤:“好一個杜子勤,在這時候使這種絆子?”
出了府門,臨川侯府就在不遠處,謝將軍府卻在禦街以東的安政坊,謝星闌翻身上馬,分道而行之前道:“讓謝堅跟你回去。”
秦纓已經在馬車裡落座,聞言一把掀開了車簾,“為何一定要謝堅跟著我?難道至此你對我還不放心?我是誤了你的事?還是長得像凶手?”
秦纓奪命四問,直將謝星闌問了住,他默然一瞬道:“你身邊隻有一個護衛,很是不夠。”
秦纓一怔,“你這是——”
話未說完,謝星闌已揚鞭而走,秦纓看著他背影消失在長街拐角,一轉眸,對上謝堅略帶笑意的眸子,“縣主,說實話小人一開始也不懂公子為何非要讓小人跟著您,可小人現在明白了,您就是塊寶貝,沒有您,案子進展不會這樣快,跟著您是對的。”
秦纓哭笑不得,待落了簾絡坐回去,謝堅還在自說自話,“並且小人發現您與其他權貴家的姑娘大不一樣,她們對龍翊衛,尤其對我們謝氏一脈,是又忌怕又鄙薄,事情要我們乾,乾完了還得罵上我們幾句,但您卻不同。”
秦纓撫額,“行了,跟就跟把,我全當是你們好意了。”
待回了臨川侯府,謝堅看著秦纓進了府門方才離開,白鴛站在秦纓身邊道:“奴婢就說怪怪的,也不知這位謝欽使是什麼意思。”
秦纓回想謝堅之言,“或許是覺得我有些用處?”
白鴛聞言立刻道:“您不是有些用處,您是有極大的用處!縣主,您到底是怎麼想到破解那山洞之謎的,難道又看了哪本奇書?”
秦纓聽得頭皮發麻,連忙邊喊累邊往清梧院趕。
……
翌日清晨,秦纓剛起身便聽白鴛說謝堅守在外頭,她早習以為常,正睡眼朦朧地更衣,這時白鴛又道:“縣主,謝堅說待會兒請您去一趟將軍府。”
秦纓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去將軍府?”她立刻利落起來,“既然要去將軍府,便說明昨夜得了彆的線索!”
秦纓猜得不錯,待出府們見到謝堅時,他果然肅容道:“縣主,昨夜得了幾個消息,公子請您過府聽聽看。”
秦纓二話不說上馬車,直奔安政坊而去。記
尚是巳時不到,第一縷朝陽將將破雲而出,秦纓的馬車停在將軍府外之時,隻見這府邸比夜裡來的時候更為冷清蕭瑟,她進門,跟著謝堅往前日來過的院子走去。
大清早的,將軍府東側仍然不見人跡,整個府邸靜悄悄的,連鳥鳴聲都比彆處少,她不由得攏了攏鬥篷,心道謝星闌整日住在這樣的地方,難怪脾氣不好。
到了書房,便見謝星闌案上擺了許多公文,見她出現,謝星闌道:“昨夜新得了消息,眼下到了關鍵之時,既答應你一同破案,便請你過來知會你一聲。”
秦纓自是滿意,“得了什麼信?”
謝星闌麵色不甚好看,“其一,這兩年汾州傅氏和傅仲明通信不多,當年伺候傅珍的婢女嬤嬤也被送回了汾州,因此這邊當是傅靈最為記掛她,但問了其他仆婦,他們都說不知傅珍的近況,我猜傅珍在汾州過的並不好。”
秦纓也點頭:“如果過得好,想必不會遮掩好消息,府內仆從又喜歡議論主子之事,那多少都會知道幾分。”
謝星闌繼續道:“其二,去查傅仲明的人回來說,傅仲明一年之前曾摔斷過一次胳膊,因此養傷兩月,那段時間鴻臚寺十分清閒,便也未曾影響公差。”
秦纓聽得蹙眉,“摔斷了胳膊?”
謝星闌應是:“下給崔婉的雪上一枝蒿,便是醫治跌撲腫痛的藥,此藥用在尋常方子裡,用量極少,並不能致死,但如果長時間用藥,加起來的量便足以致死。”
秦纓道:“可查到他們府裡是誰煎藥了?”
“煎藥之人正是傅靈。”謝星闌聲沉若水,“如今的傅夫人,是她們的繼母,嫁入傅家已經有八年之久,她為傅仲明誕下了一兒一女,如今一個六歲一個三歲,都還不到十分懂事之時,因此傅仲明養傷,兒女侍疾都是傅靈照顧操持。”
秦纓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如果傅靈在一年之前就生出了殺心,那她的確能在那時候便開始準備,那她是何時知道真相的?”
謝星闌道:“至少是在一年之前。”
秦纓陷入沉思,伯府假山內的玄機,一般人難以看破,而凶手必定是長久謀劃,才能有如此精妙的布局,“傅靈並未去那次船宴,我傾向於傅珍並未第一時間告訴她內情,而是後來才知曉的,至於如何知道的,眼下不好推測。”
他又問道:“那個給杜子勤送玉墜兒的人可有線索了?”
謝星闌擰眉,“還未找到人,不過從鴻臚寺的一個小吏口中得了些消息,鴻臚寺的庫房存著二十來份黃庭的手稿,在大半年前,黃庭的手稿和其他存著的舊物曾被取出來晾曬過,正是晾曬的那幾日,傅靈曾去鴻臚寺給傅仲明送補藥。”
又是一條線索,但秦纓搖頭道:“隻有這些還不夠,必須要認證物證俱全,否則,凶手仍然有自己的說法,眼下還缺少作案的直接證據。”
謝星闌道:“最好入手的,是傅靈身邊的侍婢,若是她所為,那她做了這麼多事,身邊的侍婢不可能毫不清楚,就在崔婉身死的當晚,所有賓客的奴婢都守在垂花門外,後來除了事端,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其中趙雨眠的丫頭派人去給記威遠伯府報過信,而傅靈的丫頭,則出門說要給傅靈取一件禦寒的鬥篷——”
秦纓一時沒反應過來,“去鬥篷怎麼了?”
謝星闌道:“薛銘的小廝說,當夜回程的路上,上馬車的時候薛銘還是好好的,可到了府門外下馬車時,薛銘的臉色卻變了,這中間他未見過任何外人,回府沒多久,又要去青羊觀,那凶手是如何約他呢?”
秦纓恍然,“極有可能在薛銘上馬車之前,凶手便將約他的信箋之物放入了馬車之中。”
謝星闌點頭,“不錯,所——”
“公子!宮裡來人了!”
謝星闌話說一半,謝堅麵色凝重地從外進來,“黃公公來了,說陛下召見您。”
謝星闌有些意外,“所為何事?”
謝堅搖頭,“屬下不知,公公在前廳候著。”
謝星闌忙朝外走,秦纓疑惑一瞬,也跟了上去,這位黃公公名叫黃萬福,乃是貞元帝身邊的總領大太監,他親自來傳旨,足見事關重大。
待謝星闌到了前廳,果真見黃萬福帶著兩個小太監站在廳中,一見到他,黃萬福笑著道:“謝欽使,咱家是來傳陛下口諭的,陛下著您現在入宮。”
謝星闌道,“是何事公公可能透露一二?”
黃萬福無奈道:“是忠遠伯,早朝之後,忠遠伯入宮給太後和陛下告狀,說您玩忽職守,陛下早前就對您生著氣呢,如今又觸黴頭,您今日入宮,可得仔細點。”
不遠處的秦纓聽得微惱,眼看著已經第八天了,崔晉卻這般沉不住氣去告狀,如此豈不更耽誤案子進程?她憤然想,肯定是受了杜子勤挑唆!
貞元帝口諭,謝星闌不敢不遵,他令黃萬福先行一步,這才來秦纓跟前,“我需入宮一趟,你可在此候著,謝堅留下陪你——”
秦纓想說什麼,可見他麵無憂色,便隻點了點頭,謝星闌又交代謝堅幾句,轉身便往府門行去,秦纓回書房坐著,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佛龕上。
“我未曾想到,你家公子竟信佛。”
謝堅有些擔憂謝星闌,心神不屬地道:“幾個月前開始的,公子以前從不信這些,大抵是幾件事未能如願吧,便開始信了。”
秦纓忍不住看他,“何事不如願?”
謝堅歎氣道,“先是參奏長清侯府那件事,崔氏向來標榜自家嚴苛治軍,公子那時不知從哪裡收到風聲,上奏折參了他們一本,後來一查,果然有人貪汙軍餉,公子當時很是滿意,可沒想到後來查出來的,竟都非崔家嫡係。”
“還有一事是救於嬤嬤的性命,於嬤嬤是公子幼時的奶娘,先老爺夫人去後,於嬤嬤跟著公子到了京城,一直照顧公子長大,她一直有咳疾,也拿藥養著,到了今年正月,公子忽然要請名醫給她看病,說他做了一場噩夢,夢裡嬤嬤的病會在二月末加重,還危及性命。”
“於嬤嬤不信噩夢不噩夢的,但見公子心切,便也令大夫看了,誰知大夫一看,果真說嬤嬤的病不太好,幸虧看得及時,否則二月當真難活,當時大夫開了猛藥,嬤嬤服下之後咳疾有了好轉,公子緊張到二月末,眼看著進了三月嬤嬤也沒什麼,公子便放下心來,可沒想到,三月初七的晚上,嬤嬤無聲無息的病逝了。”
秦纓聽得一驚,“所以是藥無用?”
謝堅搖頭,“說不好,那看病的大夫說,用藥都無錯,是嬤嬤&記30340;壽數到了,身體也虧空了,便是換個人也救不回來,就是嬤嬤去後,公子竟開始信佛了,還有其他一些事,都是朝堂上的,反正這半年公子很是不順。”
謝星闌那夢讓秦纓有些奇怪,可到底是發生在至親身上的事,且於嬤嬤的咳疾多年,謝星闌若太過擔憂,必定會投射在夢裡,夢雖荒唐,卻叫人不敢不信,而經曆過至親身亡,令人性情大變也極有可能。
謝星闌年紀輕輕,卻眼睜睜看著身邊親人一個個離去,秦纓未再問下去,隻看著窗外,不知謝星闌何時能歸府。
謝堅也眼巴巴地盼,但小半個時辰過去,未等回謝星闌,先等到了跟著他入宮的謝詠回來報信。
謝詠一臉沉重地站在秦纓跟前道:“陛下和太後都有些生氣,要明日一早叫齊所有涉案之人,在忠遠伯府公審此案,還要大皇子和二皇子代替陛下旁聽。”
秦纓大驚,“明日一早哪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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