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一驚, “去未央池做什麼?”
秦纓不知如何解釋,而李韻聽見“未央池”三字,直嚇得依偎到德妃身邊去, 德妃攬住李韻,蹙眉道:“未央池才出過事,這會兒天都黑了,你要翠嬤嬤去那裡做什麼?”
翠嬤嬤也滿麵驚悸,“縣主,這——”
秦纓眉眼一片寒肅,“請嬤嬤隨我走一趟,不會費嬤嬤多少功夫, 待我問幾個問題,嬤嬤便可歸來。”
翠嬤嬤欲言又止, 又去看德妃,德妃凝眸看了秦纓兩瞬,道:“那你便去一趟, 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翠嬤嬤隻好應是。
秦纓這時又看向李韻, 放輕語聲道:“公主彆怕,這剩下的天燈,公主和娘娘一同放飛, 我改日再來陪公主說話。”
李韻神色木木的, 秦纓便對嬤嬤道:“事不宜遲, 我們這就走。”
白鴛候在一旁, 也很是意外, 待離開菊園, 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穹道:“您去未央池做什麼?那地方剛死了人, 不吉利——”
秦纓秀眉緊擰, “去了就知道了。”
白鴛不敢再說,翠嬤嬤也萬分納悶,兩個打著燈籠的內監在前引路,也未想明白秦纓怎忽然起了這興頭,待行至通往未央池的儀門,守衛在此的禦林軍亦頗為意外,雖不敢攔著秦纓,但等秦纓幾個進園子,轉頭去找上司回稟。
“縣主,這是要去攬月樓?”
翠嬤嬤語聲驚惶,秦纓點頭,“不錯。”
翠嬤嬤麵色一白,掌燈的內監也心驚膽戰地互視了一眼,秦纓腳步飛快,沿著未央湖往西北走,半盞茶的功夫不到,便近了梅林。
憑著那夜記憶,秦纓很快找到了與李芳蕤折梅之處,她駐足,“從現在開始,請嬤嬤仔細想想,那夜帶公主離開後,是怎麼走到了攬月樓的。”
翠嬤嬤緊張地絞著雙手,“奴婢那夜帶著公主往這邊來,是因為一開始放燈的時候,便看到天燈飄去西邊了,奴婢們沿著梅林往西北走,本來是想從梅林與攬月樓之間過,往千華堂的方向去,可沒想到剛繞過梅林外那道假山,便看到攬月樓那邊閃過一道亮光——”
“亮光?”秦纓蹙眉道:“請嬤嬤帶路,去你發現亮光的地方。”
翠嬤嬤沿著梅林往假山去,待轉過假山,便見入目皆是雪色,那夜意外似未發生過一般,翠嬤嬤左右比對,又仔細回想了一番,方才在距離假山七八步之地站定,“此處,奴婢們是站在此處看見的——”
秦纓與翠嬤嬤站在一處,“亮光在哪裡?”
翠嬤嬤蹙眉片刻,而後指向了攬月樓西北方,“應該是那個方向,一道亮光一閃而逝,我們便以為是燈籠掉在那裡——”
秦纓繼續道:“然後呢,又在哪處看到了趙參軍墜亡?”
冬夜寒意迫人,想到趙永繁慘狀,翠嬤嬤縮著肩膀,戰戰兢兢地往前走了七八步,“這裡,我們走到了這裡,本來是要往廊道上去,結果還沒上去,便聽見攬月樓頂有動靜,定睛一看時,便見有人在慌亂掙紮,我們還沒辨出那人是誰,便見他被推了下來——”
翠嬤嬤說著,緊張地垂下眸子,不敢看攬月樓,也不敢看那塊沾了血的石階,秦纓上前站在她身邊,“你確信聽到了趙參軍的呼救?”
“沒聽清喊什麼,但像有呼痛的‘啊啊’之聲,墜樓之時,也‘啊’的叫了一聲,我們也嚇得驚叫出來,而就在那一刹,那阿讚曼身影驟然消失了——”
秦纓蹙眉,“身影?真是阿讚曼身影?有推人下樓的動作?”
翠嬤嬤點頭,“當時攬月樓內無燈,我們從下麵看上去,趙參軍也看不清臉的,因此起先我們都沒認出是誰,而那道身影隱在屋簷之下,就更看不清了,他是在動的,但具體是何
動作,奴婢們也看不清……”
秦纓沉聲道:“嬤嬤再想想,看看可還有彆的細微異常。”
翠嬤嬤絕不願回想那一幕,可秦纓態度誠懇,她便又抬頭去看攬月樓,這一看,令她腦海中靈光一現,“古怪奴婢不敢說,但奴婢此刻瞧著攬月樓,隻覺得……隻覺得今夜的攬月樓,似乎比那一夜漆黑許多,您看,此刻,連那圍欄的樣式都是模糊的……”
晴夜照雪,此時的攬月樓坐落在一片灰蒙蒙的雪光中,樓舍依稀現個輪廓,秦纓道:“今夜梅林之中並未點燈,自然少了燈火映照。”
翠嬤嬤搖頭,“您這樣一說,奴婢越發確信了,攬月樓離梅林近,朝著梅林這一側,那夜的確被映照著,但趙參軍所站之地,卻並非這側,就算被餘光照到,也不該令我們把他掙紮的樣子看得那般清晰——”
翠嬤嬤雙手抬起,又往身後揮了兩下,“奴婢抬眼時,看著趙參軍正從屋簷下走出來,他雙手往後揮動,仿佛要把來捉他的手甩掉似的,下一刻,他身形猛地往前一傾,人便摔了下來,而那阿讚曼的身影比趙參軍還要高些,一閃便不見了。”
隨著翠嬤嬤所言,秦纓呼吸漸漸緊促起來,而這時,數道腳步聲在幾人身後響起,秦纓回頭一看,眉頭揚起,“崔大人?”
崔慕之披著件月白鬥篷,正與一隊禦林軍趕過來,他快步上前道:“底下人說你帶著人往這裡來了,我便來看看,這麼晚了,你怎會來此?”
秦纓肅容道:“今夜本是入宮給永寧公主送燈,可就在剛才,我發現趙參軍之死有些古怪……”
崔慕之一驚,“古怪?”
秦纓欲言又止,隻問道:“趙參軍之死的後事,陛下交予了誰料理?”
崔慕之唇角微抿,頓了頓才道:“交給了龍翊衛,趙永繁身份不低,又得陛下看重,他令龍翊衛肅查因果,到時候給他家裡人一個說法。”
那夜黃萬福前來宣召,將與未央池護衛無關的謝星闌也一並叫去了崇政殿,秦纓便想到,趙永繁之死,是鄭欽與崔慕之有失,皇帝多半不會將善後交給他二人,此時崔慕之一言,便算應證了她的猜測。
秦纓便道:“那勞煩你派人,去把謝星闌請來。”
崔慕之眉頭大皺,“何以如此?趙永繁若當真死得古怪,那我在此處,也可做刑部分內之責,你難道隻相信謝星闌一人?”
秦纓麵不改色,點頭道:“看來,得我自己去一趟金吾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