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救人 三更合一(2 / 2)

秦璋冷嗤道:“從前她可不是這幅心腸,如今纓纓心思大改,一切都為之晚矣,這兩家都並非有福之家,誰也彆想肖想纓纓。”

秦廣憂心忡忡,“但縣主年歲漸長,今年還可拖一拖,等來年便難了,除非侯爺真打算讓縣主一輩子留在侯府,否則還要早做打算才好。”

秦璋深吸口氣,“還得從長計議。”

……

秦纓既擔心陸柔嘉,第二日一早便直奔百草街,先與陸柔嘉一同曬藥選藥,又相攜出城施藥,連著兩日作伴,倒未見杜子勤再來獻殷勤。

眼看著時節入臘月,秦璋風寒初愈,又見施粥施藥儘數交給秦纓,毫無差池,便與城外青雲觀道長相約,為西北雪災設道場祈福,為期三日。

臘月初一清晨,秦璋帶著一眾仆從出了城。

秦璋一走,府裡瞬時冷清不少,秦纓今日不出城施藥,便又將未央池梅林畫的地圖儘數拿了出來,趙永繁的案子尚餘內奸之謎未解,而江原之死,幾乎更佐證了大周的確存在與南詔勾結之奸細,秦纓思來想去,都篤定此人在那日赴宴眾人裡。

前夜又落了雪,秦纓看向窗外皚皚銀裝,隻懷疑老天爺都在幫這細作。

白鴛從外進來,見秦纓又將地圖鋪展開,便知道她放不下案子,“這些縣主不知看了多少遍了,難道您又想到什麼新線索了?”

秦纓搖頭道:“便是還有何線索,也必定還在未央池中,我隻是在想,就算當夜有人說了謊,但不可能毫無目擊人證,當夜眾人來回走動,被撞見的幾率應是極大,怎就無人提出異樣呢?”

白鴛試探道:“不若去衙門一趟?這麼些天了,謝大人說不定查到了什麼新的進展。”

秦纓秀眉皺了皺,“從江原侍從口中探查,很是不易,應該沒有這樣快。”

白鴛試探道:“您這是還在生氣呢?”

秦纓看她一眼,麵上波瀾不驚道:“生什麼氣?凶手找到了,剩下便是龍翊衛的差事,我的身份也多有不便。”

白鴛不信道:“奴婢伺候您這樣多年,還看不出您的喜怒嗎?雖然奴婢沒想明白,但奴婢知道您在生謝大人的氣——”

頓了頓,白鴛下定論:“還氣得不輕。”

秦纓心頭一梗,仍鎮定道:“沒有的事——”

二人正說著,外頭侍婢來稟告道:“縣主,宮裡來人了,太後派人來接縣主入宮。”

秦纓與白鴛對視一眼,都有些詫異,秦纓一邊更衣一邊道:“的確多日未入宮請安了,前次五殿下的事,太後多半不快……”

白鴛忙道:“那今日如何哄太後高興?”

秦纓牽唇,“老人家嘛,順著她心意便是。”

待收拾好到了前廳,便見是鄧春明在外等候,他恭謹行禮,又笑道:“今日太後娘娘在宮內聽戲文,見縣主多日未進宮,有些惦記縣主了。”

秦纓牽唇道:“本來明日打算入宮請安的,正好今日陪太後她老人家聽戲去。”

秦纓也不拖泥帶水,很快便出門上馬車直奔宣武門,時辰尚早,禦道上人跡稀少,目之所及的百棟樓肆,千重民坊,皆被雪色覆蓋。

馬車走著走著,忽聽外頭街市上響起爭吵之聲,秦纓掀簾看去,便見幾個衣衫破舊的乞丐,正在糕點鋪子前瑟瑟乞食,卻因想討更多,正被店家驅趕。

秦纓眉頭緊皺,身旁白鴛道:“聽府裡人說,近來京城內的乞丐都變多了不少。”

秦纓沉聲道:“天寒地凍的,各處都關門閉戶,好些人本就異鄉討生活,沒有家當,又沒了生計,自然淪為乞丐,也不知何時才轉暖。”

白鴛道:“往日都是過了正月,一入二月便暖和起來了。”

雪路泥濘,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宣武門前,等穿過城門洞入宮,沒走幾步,卻見前麵宮道之上走著一行人,而其中一人的背影,尤其煊赫挺拔。

白鴛驚訝道:“謝大人!”

謝星闌正與平昌侯裴正清、吏部尚書簡啟明,以及威遠伯趙榆三人走在一處,謝堅與其他幾個侍從,紛紛隨侍左右。

聽見此聲,謝星闌忙回頭看來,見是秦纓入宮,眼瞳登時一亮,他轉身道:“三位大人先行麵聖,我即刻便來。”

幾人瞧見了鄧春明與秦纓,心知他與秦纓常在一處辦差,自是應好。

待三人帶著隨侍進了去往勤政殿的儀門,謝星闌轉身迎上來,先看了一眼鄧春明,才克製地問:“縣主今日怎會入宮?”

二人數日未見,謝星闌一時顧不得鄧春明在旁,隻將目光緊緊落在她身上,秦纓尚未答話,鄧春明笑道:“太後娘娘惦記縣主,今日請縣主入宮聽戲文。”

秦纓點頭,“正是如此。”

見她語氣淡淡的,謝星闌默了默道:“趙永繁的喪事已辦妥了,這幾日依舊順著此前的線索查那江原的行蹤,隻是所獲不多,因此——”

秦纓又點頭,“陛下將此事交給龍翊衛探查,自然不會有錯。”

秦纓打斷了謝星闌,亦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道:“不敢讓太後娘娘久等,我便先走一步了,謝大人也自去忙公務吧。”

她說完這話,繞過謝星闌前行,鄧春明不覺有他,連忙跟上,謝星闌微微一怔後轉身看她,見她頭也不回,這才覺一股子涼意襲上心頭。

事情似比他想的嚴重得多。

待走遠了,鄧春明笑道:“縣主聰穎機敏更勝男兒,連這位謝大人,也願將陛下交代的差事與您互通有無,實是京城貴女之中頭一份。”

秦纓還擔心前事惹太後不快,自不能輕易接話,轉而問道:“太後娘娘這幾日身體可好?”

鄧春明點頭,“都好,比剛冷起來之時好的多。”

聽戲之地仍在暢音樓,待走到樓外,秦纓看著空蕩蕩的宮道,不由想起前次與阿依月在此爭執的場麵,那時候,她絕不會想到阿依月會死在大周。

定了定神,白鴛在門口等候,秦纓跟著鄧春明進了暢音樓內。

今日並非晴天,看台兩側掛了厚厚的帳簾,對麵的戲台上,一男一女兩個戲伶,正淒婉地吟唱著什麼,蘇延慶站在簾外,看到她來,立刻上前通稟。

“快讓雲陽進來——”

秦纓一進門,便見今日的看台上,坐著許多身影,除卻太後,皇後與二皇子李琨也在座,在她們身後,更有兩位著華服的夫人,秦纓都認得,一位是信國公夫人楊氏,另一位,則是鄭氏二夫人胡氏。

秦纓福身行禮,太後笑道:“快到哀家身邊來。”

秦纓被太後拉著坐在身側,太後溫和道:“你來得慢了,這第一折戲都快要完了,不過彆看那姑娘哭哭啼啼,這次的戲文,卻是個圓滿的結局。”

又是秦纓沒聽過的戲文,太後見她滿眸迷惑,先令人奉上茶點,“這是你從前最喜歡的仙崖石花,快嘗嘗——”

秦纓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太後道:“這出戲名叫《春娘傳》,這叫春娘的姑娘本是大家出身,早定婚事,卻因年少無知,被外頭的書生哄騙了心腸,她為了退婚,與家中鬨得頗為不快,誰知後來發現那書生竟是山中狐妖幻化,轉為攝女子魂魄而來。”

神鬼妖怪的戲文倒是稀奇,說著話,戲台上已至第二折,正到了春娘識破狐妖真身,其未婚夫替其斬殺狐妖一節,秦纓看得認真,一旁鄭皇後道:“春娘也是呆傻,父母的眼界遠勝子女,定的親事本就是最好的,但她偏自作主張……”

太後笑眯眯道:“所幸結局還算圓滿,年紀大了,男女殉情的戲碼叫人看著難受,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叫人心底舒暢——”

戲台上的男女戲伶,唱腔婉轉,身段曼妙,秦纓本看得興味,可聽著太後與皇後所言,莫名體察出幾分言外之意,正這樣想著,太後便看向她道:“雲陽,你父親可替你安排親事了?”

秦纓心中警鈴大作,“父親尚未提過。”

鄭皇後歎了口氣道:“雲陽,你父親是極疼愛你的,但你可莫要學芳蕤那孩子,放著好大的姻緣不要,轉頭起了彆的執念,叫父母跟著操心。”

秦纓放下茶盞,背脊也挺直,“是,皇後娘娘說的有理。”

太後笑道:“你是哀家看著長大的,你母親當初也算在哀家身邊長大,她過世的早,你的婚事哀家自要替你周全一二,從前幾番安排,你都不喜歡,若你如今有了主意,儘管告訴哀家。”

秦纓一陣頭皮發麻,太後語聲一緩,“若你還對崔家那孩子——”

“不,娘娘,這是絕沒有的事。”

秦纓斬釘截鐵道:“我早就不似當初了,如今也未有中意之人,若是有,必定請娘娘替我做主。”

太後莞爾,“你如今的確不似從前了,但女兒家,還是要早些成婚才好,你喜歡查案子,倒可得一二趣味,但總不是長久之計——”

秦纓心知辯駁無用,隻得道:“您說的是。”

太後撫了撫她發頂,這時她身邊一個嬤嬤上前來,“奴婢記得有一出話本,也是講狐仙哄人的,好似叫做《鬼狐傳》,您看了必定也會喜歡。”

太後眼瞳微亮,“哀家記得這出話本!”

蘇延慶卻遲疑道:“那話本許久未演了,如今存放在東邊的停雲閣裡,隻怕要找上些許時候,宮人們手腳粗笨,隻怕娘娘這會子等不及——”

秦纓正如坐針氈,忙道:“不如雲陽替娘娘找?”

太後很是欣慰:“也好,那話本故事比這戲文還要玄奇有趣,你必定也喜歡,你心細如發,也免得下人弄臟了哀家的書閣,讓玉福帶你去吧,快去快回。”

玉福便是提起話本的嬤嬤,秦纓應是起身,跟著她一同離了看台。

雖離看台,卻並非原路折返,玉福引著她,繞向暢音樓東北的小門。

她邊走邊道:“勞煩縣主了,停雲閣就在暢音樓東北方向,本是專門為太後修的藏經閣,但後來太後將常看的佛家經文存在永壽宮,這小樓便被閒置下來,如今用來收藏太後喜歡的文冊話本,您彆看太後平日裡端容威嚴,可早幾年也極喜歡宮外的玩意兒。”

自後門而出,入目是一小片幽靜的翠竹林,此時林間霜雪皚皚,綠白交映,令人眼前一亮,聽著林間竹葉颯颯之聲,秦纓本覺心曠神怡,卻不想走著走著,玉福猛然頓足,又喝問道:“誰在前麵?!”

秦纓一驚,待繞過玉福往林中看,眉頭倏地擰了起來。

竹林連著禦花園,此時翠竹掩映之間站著兩道身影,竟是三皇子李琰與親隨小太監在此,見玉福喝問,李琰上前幾步,揚聲道:“玉嬤嬤,是我——”

玉福緊繃的背脊微鬆,“原來是三殿下,給殿下請安,天氣這樣冷,三殿下怎在此?”

林中光線昏暗,再加離得遠,並看不清李琰神色,他沉默一瞬道:“我在園中閒逛罷了,雲陽縣主怎入宮了?都說雲陽縣主聰穎,我那裡有一副天工鎖,想請縣主破解,若無急事的話,可能讓縣主隨我去景仁宮?”

秦纓聞言隻覺莫名,這位三殿下鬼鬼祟祟窺視她多次,今日竟又撞上,她二人私下毫無交情,他好端端地,憑何想請她解鎖?

不必秦纓婉拒,玉福已笑道:“要讓殿下失望了,縣主是太後娘娘請入宮的,這會子要幫太後娘娘找話本,殿下要解鎖,不如改日專門請縣主來?”

李琰欲言又止,“我隻需片刻——”

“殿下,外麵太冷了,殿□□弱,還是莫要在外流連。”玉福笑嗬嗬的,卻不容他多言,“我們不好讓娘娘久等,便先告辭了。”

她福了福身,對秦纓輕聲道:“縣主不必理會,我們走吧。”

李琰古怪鬼祟,秦纓對他印象不佳,自也不會理他這沒頭沒尾之行,她應好,跟著玉福往遠處的二層小樓走去。

出竹林再走一截甬道,一座合圍小院映入了眼簾,玉嬤嬤推開院門,院內正坐落著一座飛簷翹角的朱漆寶頂小樓。

玉福往正門走去,又無奈道:“三殿下不善言辭,連宮人都覺他詭異,您不必放在心上,話本就在這裡麵,奴婢不識字,娘娘也不喜旁人入內,奴婢就在外等候。”

秦纓心底閃過一絲異樣,見玉福開門做請,便抬步邁進了門檻,掃了一眼屋內滿滿當當的書架,道:“此處書冊繁多,隻怕——”

話未說完,秦纓便覺屋內光線變暗,而後“咣”的一聲,大開的門扇竟合了上!

她心頭一凜,立刻拉門,“這是做什麼?!”

門扇緊閉,秦纓用儘全力也未拉開,而這時,靜悄悄的書閣內腳步聲驟響,秦纓尚未轉身,一道黑影便猛撲了過來——

……

謝星闌從勤政殿出來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

謝堅擰眉等在外,看著謝星闌的眼神滿是怨念,待走出儀門,才悶悶道:“公子,小人怎麼說來著,小人是縣主也要不高興的,您非是不信,還想著找到奸細便可哄縣主高興,可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您真是比小人還要……”

謝堅差點就要把“蠢笨”二字說出口,見謝星闌黑著臉未語,他又出謀劃策道:“後日謝詠便要回來了,公子屆時隻需以此為借口,縣主定——”

“謝大人?謝大人留步!”

一道尖聲打斷了謝堅所言,主仆二人回頭看去,便見是個麵生的烏衣小太監從內宮出來,他先機警地四下探看一番,見周圍無人,方才小跑過來。

見他如此鬼祟,謝堅本想上前攔阻,謝星闌卻意識到不對勁,抬手製止了他,又問小太監:“你是何人——”

“大人快去救雲陽縣主!”

小太監又急又怕,聲音都在打顫,見謝星闌麵色大變,他又快速道:“有人要汙縣主清白,快去停雲閣救人,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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