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2 / 2)

京城距離西屏山,有一百二十餘裡,快馬大半日即至。

傍晚時分,裴月明趕到西屏山下的東鄉。

雨後初霽,夕陽漫天,餘暉橙紅覆蓋這灰色雨雲,天幕宏偉又瑰麗。

氣勢磅礴的西屏山,連綿不絕又有奇峰險峻,墨色的山峰被雲霧繚繞著,映著晚霞鍍上一層金光。

滿目蒼翠,心肺舒展,隱隱還有樵人高歌。

裴月明都不禁讚了一聲,果然好一處隱居的上佳之地。

“主子,前麵有家驛舍。”

馬上入黑了,上山不合適,另外他們還不知這上官拓的具體位置,得先打聽打聽。

裴月明點頭:“辛苦你們了。”

陳雲驅馬而上,結果卻有些詫異,迎客小二說客房滿了,隻能吃飯,十分抱歉忙指另外幾家客舍的位置。

裴月明瞄了一眼,見柵欄裡馬匹不少,還有一輛彈墨藍帷大馬車,把院子擠得滿滿當當,那沒辦法隻能換一家了。

她也沒在意,一行人掉頭,尋了另外一家住下。

接下來就是歇腳和打探消息。

本來裴月明還有點擔心這個上官拓難找的,不過他們運氣比較好,先前聽到樵人歌聲,鄔常就使人去問問,沒找到樵人卻找到了個獵人。

這獵人剛好就是住那一邊,聽了好一陣,恍然大悟,一指半山腰的雲霧繚繞的一平坦處,“那先生在那邊住著!”

叫雲嶺。

嘀咕什麼風濕蛇蟲就不用理會了,護衛耐心聽了後再道謝,又得了另外一個消息。

上雲嶺的山道塌了,還沒通好,人能走但上不得車馬,他們可以繞行後麵一條小道。

護衛送了獵人回家,還順便去看了看小道。

“很好,那我們明日就乘小車上。”

接近西屏山,裴月明就換了小車,主要她容貌顯眼並不想露臉。

打聽順利,那很好,裴月明吩咐休息,養足精神明天上山。

翌日。

天蒙蒙亮,他們就出發了。

噠噠趕著小車,行至獵人所指的小道,往雲嶺而去。

這路不是十分崎嶇,就是隱蔽,越上越高,雲霧繚繞,如仙境縹緲。

裴月明吐槽一句,仙是很仙的,就是濕了點,住這真不怕風濕病嗎?

人家還真不怕,還麵色紅潤活動自如仙氣飄飄。

到了辰時,抵達雲嶺。

一轉出山壁,眼前豁然開朗。非常大的一塊平坦地方,上麵青石砌建的房舍,不似尋常的幾進幾出,而按照山勢地上錯落有致,幾株老梅疏疏點植,虯枝崢嶸,格外有意境。

很雅致的地方。

有嫋嫋琴音,在他們踏出小道那一刻,剛好就停了下來。

“有客遠來,請進。”

裴月明繞過前庭,木建的廣亭下坐了一個中年男人,修長清臒三綹長須,麵色很紅潤,雙目炯炯有神,長發烏黑看著四旬許的年紀,一身青色麻布廣袖長袍。

但結合鄧淵的年紀,裴月明可不覺得他就四十多。

好吧,一個照麵,這人確實是有能耐的,不是個浪得虛名之輩。

她信步上前,在另一側端坐下,鄔常和陳雲就守在她身後。

原木方案,放了兩盞清茶,嫋嫋還有熱氣,一盞在上官拓身側,而另一盞在裴月明這邊。

她看了眼,拱手,笑道:“久仰大名,冒昧而來,請上官先生見諒。”

她一看就是個女子,卻施的男子禮節,落落大方,眉目晶瑩,顧盼神飛。

“閣下前來,可是我那劣徒有何不妥言行?”

上官拓掃了她一眼,就心中有數,兩人也不急,細細品茗,近到眼前西屏山景風光,遠到三山五嶽,江河湖海古今演變談天說地了一番。

裴月明都能接得上,甚至很有個人的見解,不急不躁笑語晏晏,叫上官拓高看一眼。

談了一輪,還就山嶽變化辯駁了一番,辯駁完了,他啜了口茶,如此問道。

“上官先生果然是個爽快人。”

裴月明笑笑,遂將京中情況大致講述一番,也未曾偏倚隱瞞,話罷拱手:“我此趟冒昧前來,是想請先生取信一封,勸阻鄧淵!”

這個女子,舉止大方頗有見識,領此任務可見是寧王信重之人,雖不知寧王哪裡挖這麼一個養尊處優的女子來信重,上官拓對此也不感興趣。

他笑了笑:“他既為人臣,當篤奉君命,這有何不對?”

“寧王難道不是?”

“寧王殿下自然是的。”

裴月明也笑,“隻是我有一問,還請先生解惑?”

“君王與天下,孰輕孰重?君王之命與世間正道,當奉哪一個?”

鄧淵不是一般官員啊,他一直都在堅持他的原則,這想必是上官拓教導的,至少是認同的。堅持了這麼多年的原則,就要放棄了嗎?隻因為皇帝想包庇東宮?

上官拓笑了:“在下非迂腐之人。”

“確實,我不認同愚忠,奉正道亦無不可。隻是我未曾行走官場,而我那劣徒卻身在宦海,過剛易折,身不由己之時適時收斂棱角,無傷大雅。”

“我一向都是這麼教導他的。”

他笑道:“且我身為人師,怎可坑害徒兒?”

是啊,他是能去信鄧淵,鄧淵必聽命,可他為什麼要害自己的徒兒呢?上官拓饒有興致看裴月明。

裴月明就笑:“這怎麼就是坑害他呢?”

“眼裡不揉沙子,豈不更好麼?”

這麼一個直臣,不是更合皇帝的意嗎?皇帝大概初時會惱的,但惱過後,必信重依舊,甚至更勝從前一籌。

她笑問上官拓:“先生以為是否?”

上官拓挑了挑眉:“那在下為何要坑害太子?”

裴月明說:“這不是坑害,這是實情。”

不是嗎?

是的。

上官拓認同點點頭,他撫了撫廣袖,直起身,卻神色一肅,直視裴月明:“太平之時,當立嫡立長,以免朝綱生亂禍及黎庶;而危難之際,當立賢能,以止乾戈。”

“如今大晉立朝四百載,天下承平,皇太子既嫡且長。”

上官拓直直盯視裴月明:“而寧王者,未必就賢。”

他為什麼要助寧王?

“先生此言差矣。”

裴月明依舊沉著,她說:“賢與不賢,且不細論,但太子庸常,而寧王聰敏勝他甚多,這想必不用我多說吧?”

太子不聰明,否則他不會陷入如此局麵。

賢不賢的,她說了對方也不信,甚至裴月明本人也不敢保證蕭遲日後必是個賢君。

但聰明人總比蠢人好,蠢人目光短淺容易出昏招容易被人蒙騙,而聰明的皇帝當然知道,四海升平皇位穩固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

江山穩固,黎庶受益。

裴月明問:“上官先生以為,我說得可對?”

上官拓盯了她半晌,忽一笑:“你贏了。”

他站起身,去書房提筆就疾書一封,連封皮寫了也不折疊,直接遞給裴月明。

非常乾脆利落。

裴月明拱手笑道:“謝先生相助!”

上官拓揮揮手,笑道:“且下山去罷,但願寧王能是個賢君。”

裴月明抿唇笑:“但願他是個聰敏賢君。”

兩人放聲笑了笑。

而後裴月明告辭。

她略略端詳書信,十分滿意,裝進封皮,匆匆下山。

小車轆轆,很有些顛簸,但她大功告成正暢快,也不在意,吩咐立即離開西屏山折返京城。

沿著小道一路向下,拐上山道,快要到一個下坡的分叉口的時候,正撩簾透氣的裴月明目光倏一定:“停!”

“主子,什麼事?”

鄔常就在車廂側,他目光循著往過去,其實那邊動靜他早就察覺了。

是一隊大商隊,不過下麵這條路正是西南方向通往京城的一處交通節點,走動的人挺多的,有商隊很正常的,他就沒在意。

裴月明本來也沒在意,但她無意一瞥,瞥見對方商隊中間那輛大馬車的車窗簾子一撩,有一張冠玉般的白皙麵龐一閃而過,她恍惚看見一雙微挑的瀲灩鳳目。

蕭逸?

看不大清,距離有點遠還有山石樹木遮擋,但下意識她就閃過這名,這麼漂亮的一雙眼睛十分罕見。

幾乎是同時,她憶起昨日傍晚東鄉那家客滿的驛舍。

麵前的也是彈墨藍帷大馬車。

“回頭!”

她立即令:“我們繞路!”

……

“主子,主子?”

蕭逸無意回頭,驀的停住,而後驟撩起車簾抬目望去。護衛首領陳武見了驚疑不定,忙也回頭望去。

陳武問:“主子,可是有事?”

蕭逸垂眸,驀抬起:“追上去!”

他一指斜道上隱隱滾塵的商隊。

剛才,恍惚,他看見了……寧王妃?

蕭逸挑了挑眉。

“是!”

陳武立即指揮,飛速趕上斜道,往前追去。

……

京城。

今日早朝,蕭逸請了病假。

蕭遲不禁眉頭一皺。

該不會是……兩人查一塊去了吧?

在這等關鍵的時刻,他這也不算多想。

蕭遲立即吩咐蔣弘拜會安王府,持他的帖子,務必要見到安王。

但結果,總管太監出來道歉,說殿下發熱,服藥剛昏睡過去,不敢打擾,再三請向寧王致歉,說主子醒來立即稟報。

不用說了,肯定是的!

蕭遲心裡登時就急了。

裴月明也去了。

他擔心她暴露。

蕭遲現在和皇帝關係很微妙,他是皇子倒不怕,皇帝不到最後最後一刻也不會怎麼樣他。

但她不是。

皇帝不關注女眷,但這關口一旦被留意上,觸怒皇帝後果會非常糟糕。

尤其她還沒什麼娘家撐腰。

蕭遲登時大急:“馮慎,快!快使人去報信!”

“去接應王妃!!”

心急如焚,明知如果真暴露,這會去怕也趕不及了,他也顧不上,連連催促。

“快!!”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終於好了!!

肥肥的一更,本來想再寫一截的,算了明天吧,明天阿秀爭取告白哈,哈哈哈哈哈哈

愛你們!!明天見啦~(づ ̄3 ̄)づ

還要謝謝給文文投雷的寶寶噠,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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