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 / 2)

非常通透,也非常冷靜,蕭逸側頭看了她一眼:“蕭遲運氣真好。”

雖然娘不行,親爹也各種毛病,但他遇上了一個裴月明。

蕭逸忽然問:“是你對不對?”

???

什麼是她對不對?什麼意思?

沒頭沒腦一句,裴月明莫名其妙,十分不解看回去。

蕭逸微微一笑:“從鄣州返京第一天,揭開朱伯謙真麵目那會。還有陛下重病,守到第二天的下午,第五天早上。還有經常朝上,大約隔幾天一回吧,似乎從上書房就開始了……”

!!!

他說的竟是她和蕭遲互換的時候!

她頂著蕭遲的殼子和他接觸的時候!

裴月明真的是大吃了一驚,“你,你……”

她差點脫口而出一句,你怎麼看出來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驚得一個口瞪目呆。

“知道坯川嗎?”

裴月明未露詫異,蕭逸心裡了然:“那你也該知道蕭琰是從我這裡拿了一封信再去的。”

是的,那事兒確實不是他乾的。

不過段貴妃母子倒黴他也挺樂意看見的,況且他和蕭琰是非常重要的合作關係,蕭琰問他要,他就給了。

過後肯定有提及一下的。

蕭遲本人和裴月明,她雖裝得非常相像,但落在知曉內情的人眼中,發現細微差彆卻不難。

蕭逸這雖然是問句,但語氣卻很篤定。

裴月明沒回答他也不在意,慢慢說:“把那個箱子找出來打開,然後焚毀,就會恢複如常了。”

他告訴裴月明:“那個箱子大概在矩州,應該是一個叫曲嬤嬤的人看著。”

“這曲嬤嬤是昭明太子的奶母。”

蕭逸長吐一口氣,一切都是命,要是蕭琰沒乾這事,他沒有寫信,就不會有裴月明的出現。

沒有裴月明,他想他的複仇計劃未必會失敗的。

或許,現在早解決了蕭遲,他已經在急遁離開文州的快船上了。

不不,應該是說,甚至根本用不上布上這麼複雜的一個局了。最開始的計劃,是蕭遲入朝失敗,不堪崇文館之辱主動就藩,在藩地解決他的。

蕭逸由衷:“他很幸運。”

不像他,從出生起,運氣從來沒有在他這邊過。

裴月明笑了笑:“我運氣也不錯啊。”

要說蕭遲遇上她是運氣好的話,那她認為自己遇上蕭遲同樣運道十足。

有時候人真的掙不過命,要是遇上皇帝,蕭遇,甚至蕭琰這類男人,那就真得吐血了。

任憑你有千般能耐,都不能不屈服於命。

蕭遲也露出一絲笑:“是啊,你運氣也很好。”

他由衷認同。

他的微笑有一絲淡淡的澀意,怔忪半晌:“我母妃就沒有你的運氣。”

“你知道我母妃嗎?”

“你可能不知道,你和她很相像。”

他側頭看裴月明,在這個最後的少許時光,靜聽河水轟鳴,說起母親,情緒翻湧,他忽然就很想說一說。

因為他直覺,裴月明會明白,她聽得懂,她會有共鳴。

她和他母妃就是同一類人,她會懂他所有的憤慨不甘以及痛惜遺憾。

“我母妃三歲學文,五歲會詩,天資聰穎,舉一反三。”

老申侯憑著交情請了一大儒坐館家學,整整十年寒暑,老儒和老申侯痛心疾首,申元兄弟幾個有多笨,淑妃就有多聰穎,諸子百家,經史子集,不管是琴棋書畫,抑或仕途經濟,俱一點即透。

“隻可惜,她是個女子。”

仕途經濟學得再好,官場朝廷再洞悉明悟,她既不能科舉出仕,也不能承襲恩蔭,她唯一能走的一條路,就是嫁人生子。

甚至因為身體和家庭的原因,她唯有進宮一途。

上天給了她一個聰明的大腦,卻沒有給她一個合適的性彆,這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一切隻能寄托在一個“良人”身上。

若這個所謂的良人是皇帝,在皇權的絕對碾壓之下,甚至再多的聰敏才智也沒有任何施展的餘地。

“我四歲的時候,我母妃去世了。”

自他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不討父皇歡喜,所以他總會很小心很努力。皇子三歲啟蒙,小小孩童拿筆都還不大穩,師傅說寫十遍的大字,他總會努力寫上二十遍。

他想著他的努力被父皇看見,父皇就會喜歡他一些,繼而喜歡他的母妃,讓他的母妃處境不至於這麼難堪,連宮宴都不能出席。

每逢他挑燈寫大字,他的母妃總會默默摸了摸他發頂,後來他才明白,他母妃清楚沒用的,但舍不得拂了兒子的一片孝心。

每次他寫完字,母妃就會把他抱到懷裡坐著,用熱帕子裹著他的腕子輕輕揉著,溫柔親吻他的臉頰。

那時候小小的他還以為,會這麼一直下去。

可一個陽光熾烈的中午,他永遠記得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永延宮小太監哭著奔見上書房,“殿下!!”

“……娘娘薨了!!”

瞬間死寂。

他記得自己是跑回去了,衝了出去拋在地麵滾燙的宮巷上,連抬轎輦的大力太監都沒追得上他。

他拚命跑,衝進已掛起白皤的永延宮,哭聲一片,他劇烈喘著,眼前一片暈眩。

他衝進內殿,母妃平躺在寬大的寢床上,一動不動,觸手冰冷,素日美麗溫柔的臉龐上泛一片帶青的灰色。

蕭逸這輩子都忘不了這種顏色,死亡特有的色澤,當時他渾身冰冷,窒息般痛楚在胸腔炸開!

那種絕望,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他直到今天都依舊沒能淡忘半分!

他情緒終於激動起來了,他霍地坐直,問裴月明:“我複仇錯了嗎?”

“難道我不該為我的母妃複仇嗎?”

他鳳目一抹沉沉的悲慟,“為什麼?”

為什麼要把他的母妃當替身?

好的你是皇帝,你有三宮六院的權利,你有權利不雨露均沾,你有權利不對任何人生愛。

但你為什麼要這麼惡心把人當替身了?

找了替身不滿足,還要尋著正主叔嫂偷情,偷完還不夠,還要假死換個身份迎進宮。迎進宮就迎進宮吧,失寵就失寵吧,可為什麼還有拚命回避掩飾,恨不得替身從沒存在過。

可這是你找的啊?

本來他母妃身體不好要落選的,是皇帝驚鴻一瞥後特地點名留下來的啊!

她也是你的女人你的孩子啊!

“難道我不該複仇嗎?”

他啞聲,雙目泛紅。

他問裴月明:“難道女子就該這樣嗎?”

他深深不平,他母妃運籌帷幄,鉗製竇廣致其十幾年如一日主動協助忠毅侯府消化昭明太子舊部,即使她死了,即使接手的申元這般魯鈍,竇廣也不敢耍花樣。

她才智謀慮遠勝滿府男兒,若入朝,位極人臣也未必不能,卻最終落得一個以色侍人葬身深宮的下場。

他真不覺得女子就比男子遜色了!

“我用人,素來不拘男女,憑能取之。”

蕭逸仰頭,閉目一陣隱去淚光,再睜開:“我以前想過,若是我真當了皇帝,我就不拘男女,隻要才能出眾者,女子也該委官才是。”

裴月明沉默半晌:“不可能的。”

這是個男權社會。

或許偶爾會有個太後輔政公主涉朝之類的個例,但這也僅僅是個例,封建朝堂之上,從來都是男人的天下。

女子,隻能守在內宅,去相夫教子。

蕭逸低低笑了起來,笑得極其諷刺:“那你覺得公平嗎?”

“難道因為是個女子,就唯有依附‘良人’,一輩子仰人鼻息?”

他問裴月明:“難道你也覺得這是應該的嗎?!”

不應該。

夜風颯颯,吹拂臉頰淩亂散下的發絲,裴月明伸手撥了撥,寂了半晌,她側頭:“可那又怎麼樣呢?”

是啊。

可那又能怎麼樣呢?

沒想到,她和蕭逸還有類似談心的一天,裴月明仰頭看天,看烏雲半蔽月光時隱時現,她慢慢說:“我沒怎麼想過這個。”

因為知道想了也沒什麼用。

將心比心,可能淑妃也沒刻意去多想的吧?

為之深深不忿,並反複糾纏多年困不得出的,隻要深愛著她的人們。

蕭逸沉默了。

半晌,他放聲大笑。

丟掉優雅,丟掉矜持,仰頭大笑,笑著笑著,笑出了眼淚。

他低頭,捂住臉,眼淚滾滾而下。

為他的母親。

他做了這麼多,隻想討回一個公道。

可惜他失敗了。

“對不起,阿娘。”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一章其實也挺肥肥的,嘿比心心~明天見啦寶寶們!!(*^▽^*)

還要感謝下麵給文文投雷的寶寶噠,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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