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竹雖然有些驚訝, 但最終也沒有說什麼默默地站起了身,隻是目光中充滿了對對方的同情。審訊似乎陷入了僵局當中, 等到警方將整棟二層樓全部勘察一遍之後,天邊已經隱約的泛起了光。這一宿的折騰自然是引起了鎮上不少人的注意,當警方帶著丁誌勇一家四口走出院外上了警車的時候,左右兩邊的鄰居家裡已經裝滿了人。
有擠在二樓陽台上看熱鬨的,有坐在院子裡嗑著瓜子的,還有的乾脆不避諱,扒著牆頭屢次被警方喝止也要探過頭來張望的。這會兒看見警察像是開車要走了, 便都跑出來站在路邊指指點點的小聲議論些什麼。
然而這幾台警車並未如預料之中的駛出曲明鎮,徑直返回到城陽市公安局去,在開出幾分鐘後, 就又陸續停在了池塘邊。鎮上的居民們得到消息肯定是傳來傳去的, 時間不過過了一會兒, 池塘周邊再次圍滿了人。
剛子下車之後撓著頭看著附近那黑乎乎的一片人頭, 滿臉的不理解:“不是,這幫人就沒什麼事兒可做嗎?黑天看白天還看?”
一邊的葉竹聞言微微一笑:“習慣就好,出門賺錢的人也都沒在鎮上, 在這邊長期居住的無非兩種人, 留守老人、婦女和兒童,或者就在附近開店、種地為營生的, 肯定哪邊熱鬨就往哪鑽。”說完,用餘光瞄了一眼站在了她身側, 剛剛下車的言宇。
他們在路邊站成了一排,靜靜的看著剛剛調配過來的抽水設備,專業人士一邊招呼著一邊搭建設備,忙的不亦樂乎。很快, 那設備就開始運轉了,池塘裡的水經由粗粗的抽水管儘數排到了不遠處的荒地裡。
等到水位略有下降,就有技術大隊的人穿上了防水服下到了池塘裡,又過了兩個多小時,其中一名同僚終於從厚厚的淤泥裡摸出了一把斧頭,衝著岸邊搖了搖。這把斧頭通身都是鐵製的,包括斧柄,重量上一定極為可觀,這樣一來自然又能進一步充分說明了為什麼光靠孫翠翠就能將孫興邦的腦袋給開瓢了。其一是無意中擊中了頭骨最為脆弱的位置,其二則是因為凶器重量足夠,一旦甩起來所產生的慣力超乎想象的重。
“回局裡吧。”言宇在看到斧頭的時候,俊臉上的表情明顯愉悅了很多,率先轉身上了車。
很快,收拾妥當之後的幾輛警車都陸續再次出發,隻剩下幾名同僚在這邊協助整理現場。
當天下午,葉竹正在臨時辦公室裡吃著杜天成特意給調查組定的水餃外賣,羅奇忽然衝了進來,本來應該是想開口說些什麼的,卻在看到辦公桌上那幾大盒餃子之後,直接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他伸出手來提溜起一個餃子,張開大嘴塞了進去,肉餡伴著汁水在口腔中爆開的一瞬間,他露出了無比幸福的表情。
嚴格說來,這似乎算是他們在到達城陽市之後,除卻最開始那天晚上和呂自白大發善心買的那頓外,吃過的第三頓像樣點的飽飯。看著少年狼吞虎咽快速填飽自己的模樣,葉竹忽而有些心酸,她在正式進入調查組之前偶爾還會想著,到時候自己沒準能照顧照顧這四個粗神經的大老爺們兒,萬萬沒想到啊……
等到正式報道之後,她成功的被同化成了第五個粗神經,實在是因為特彆調查組的工作壓力超乎想象的大,讓她覺得有時候呼吸都是在浪費時間和生命。這種壓力自然是來自多方的,可以說隻要調查組接手一個案子,不管是外界還是上麵,亦或是當地的公安局都在緊緊地盯著他們。每一件案子留給調查組的時間都是極為有限的,在這種情況下彆說吃飯了,餓不到自己都算好樣的。
等到羅奇終於把肚子填飽,這才伸著脖子打了一個悠長的嗝,然後拿起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個乾乾淨淨。言宇早就放下了筷子坐在一邊望著窗外出神,而葉竹也扯過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順便將剩下的兩盒餃子蓋好裝進一旁的打包袋中,準備一會兒抽空給在法醫解剖室忙活的彭一山和蔣冰送過去。
“說吧,你那邊是不是有什麼發現?”她一邊係著塑料袋,一邊問道。
少年點了點頭,摸摸索索的從後褲腰那裡抽出一張卷成筒的報告單遞給了言宇:“頭兒,我從你們帶回來的那把斧頭上提取到了一些人體血液殘留和三組指紋,那三組指紋分彆屬於孫翠翠、萬秀蘭和丁誌勇的,血液DNA還在檢測中,不過我覺得這種情況下,百分之九十九會和孫興邦的DNA相符合。”
“還有,從那些指紋和掌紋的分布來看,用這把斧頭擊中受害者的的確是孫翠翠沒錯。這樣一來差不多就可以確定了,丁誌勇的確隻是協助了萬秀蘭拋屍,至於他在整個案子中有沒有充當其他的角色,從證據上是判斷不出來的。”
言宇垂眸看著手中的報告,在他話音落下之後,唇角無意識的揚起了一抹弧度:“這件事肯定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麼單純,彆的不提,單就他們為什麼會栽贓給劉德友就很值得討一討。況且,那件藏在劉德友家中的血衣,上麵的血跡是在死者死亡不久之後弄上去的,萬秀蘭和丁誌勇為什麼會這麼的有預見性,在孫興邦忽然死亡的前提下,有條不紊的完成了栽贓陷害及拋屍這兩個極具難度的活動。”
“還有一個疑點就是,偷螃蟹的那個魏偉。假設丁誌勇二人拋屍的時候被已經喝多了的去池塘裡偷螃蟹的魏偉撞了個正著,那麼丁誌勇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應該想儘辦法隱瞞這件事嗎?為什麼他反而在第二天就迅速的報了警?假設丁誌勇不知道魏偉看到了那一切,可是出於正常人的心裡,明知道自家池塘裡有屍體顯然要離著警察越遠越好,他為何要反其道而行呢?”
一通分析下來,葉竹和羅奇都陷入了短暫的沉思當中。的確,孫興邦死亡一案現在明麵上看著是有了結果了,但是細細思量卻還存在著眾多解釋不通的可疑之處。或許,離著正式結案還遠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