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1 / 2)

第十四章

賈玩的話,寶玉並不完全認同,在他看來,薛姨媽收容香菱,並不是什麼壞事,更不是存了什麼壞心。

隻看他房裡的丫頭,事情不多,也無人打罵,過得輕鬆自在,吃穿用度比外麵小家戶的小姐還要強些,沒見府裡攆人出府的時候,一個個哭的成什麼樣兒,可見外麵的日子並不好過。

香菱一個孤苦伶仃的姑娘家,若流落在外,可如何過活?

隻是關於身家銀子的事兒,他卻無從反駁,他的想法和大多數人一樣:薛潘買丫頭,是給足了銀子的,那麼人自然就該是他的,至於那拐子有沒有資格賣那丫頭,那丫頭自己又如何著想……誰會理這個?

又想起賈玩先前講的故事來,不由自省,他是不是也和故事裡的那個書生一樣,素日自以為體貼,卻從未設身處地的考慮過她們的感受?

黛玉見寶玉忽然眼睛發直,失了言語,知道他又發了癡了,也不理他,帶了賈玩出來,去尋惜春她們。

黛玉並無親兄弟,如今林如海收了賈玩為徒,連去衙門都帶在身邊,其喜愛看重可想而知,黛玉自然也愛屋及烏。

她時常自歎不是男兒,不能替父親分憂,如今有了“師弟”,便將他當親弟弟一般看待。

這段時間以來,偶爾林如海太忙時,會讓黛玉盯著賈玩讀書,是以兩人便是閒聊,黛玉的言語中也帶了幾分考較之意。

黛玉比賈玩大了近三歲,又天資聰穎,六歲時便讀完了四書,肚子裡的學問絕非賈玩這等起步晚,且三心二意的家夥能比的,好在林如海教導有方,加上賈玩肚子裡稀奇古怪的玩意不少,也能唬的住人。

便是如此,待見到惜春時,賈玩也如蒙大赦,忙不迭的拉著惜春去一旁說話,黛玉“噗嗤”一聲失笑,進了探春的屋子。

賈玩納罕道:“以前你不是說,林姐姐最愛哭嗎?怎麼我看著不像。”

分明是個愛說愛笑的美少女,就是身子骨弱了點兒。

惜春笑道:“先前林姑母剛剛去世,林姐姐千裡迢迢來投親,寄人籬下不說,又傷心林姑母,又擔心林姑父,還有那些勢力眼的丫頭婆子說酸話兒,她滿腹的心酸無處排遣,自然傷感。

“後來林姑父陸陸續續送了好些東西和人過來,你又去了江南,陪在林姑父身邊,林姐姐少了許多心事,自然就哭的少了,再後來,林姑父升了官兒,到了京城,林姐姐回了家,就更不必哭了。”

又笑道:“要像你說的,沒甚緣由就整日裡哭個沒完,那成什麼了。”

賈玩一想也是,於是將林如海說的,要帶他出京,並讓惜春搬去和黛玉作伴的事兒說了,惜春笑道:“倒還等著你來說?林姐姐早便和我說過了。”

賈玩道:“我是代表師傅來的,自然又不同。你要先應了,師傅才好來同老太太商量。”

惜春歎道:“怎麼覺得,林姑父和林姐姐,才像是我們的親人。”

她尚且如此,賈玩就更不必說了。

惜春歎了一陣,忽又瞪了賈玩一眼,嗔道:“你方才在寶玉房裡說什麼了,我們才分開多大一會子,你便又惹事!

“如今大家同在一個府裡住著,他們又遠來是客,你就算看不順眼,說話也該委婉些才是。”

“我生來就是這樣的直脾氣,說不來彎彎繞繞的話兒,”賈玩道:“再說了,我若是說的太委婉,萬一他們聽不明白,我豈不是白費了唇舌?”

惜春“噗嗤”一聲失笑,在他額頭上一戳,道:“且等著吧,這事兒還沒完呢!”

自然沒完,他的話,原就是說給薛家主子們聽的,那邊怎麼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第二天,原本和黛玉等約好了一塊玩的寶釵,派人來說舊疾犯了,吹不得風,不來了。

黛玉也說家中有事,上午用了早飯,便回了林府。

下午薛姨媽過來同賈母說話,提起那個叫香菱的小丫頭,說看她實在可憐,加上又是薛潘作孽,實在不忍心放著不管,便一路帶來了京城。

那丫頭不僅相貌出眾,性情品格更是沒說的,她早就想收做乾女兒,隻因不願委屈了她,才等到了京城,安頓好了,才開始操辦,現吉日都已經選好了,就在明天,到時候請老太太、姨太太等一起過去坐坐。

賈母等人哪會不知道這是唱的哪出,隻一個個佯作不知,又歎了一回薛姨媽好心腸,香菱好福氣。

類似的話,薛姨媽原是聽慣了的,隻是這次,卻笑的好不尷尬。

……

當天下午,賈玩剛從陳師傅那裡練槍回來,衣服還不曾換,賈珍的人就來了,叫他去正房。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事。

進了門,發現賈珍、尤氏、賈蓉、惜春都在,賈蓉不知犯了什麼事兒,跪在地上被賈珍劈頭蓋臉的罵,衣服上還有好幾個鞋印,尤氏、惜春兩個坐在一旁,臉色都不大好看。

見賈玩進門,惜春對他使了個眼色,教他軟和些:賈敬一心修道,他們如今跟著賈珍過活,若惹惱了他,以後這寧國府,哪還有他們的立足之地?

賈玩先見了禮,對惜春笑笑,道:“哥哥這是怎麼了,怎麼當著姐姐的麵,就管教起蓉哥兒來了?”

又道:“姐姐咱們還是回避一下吧,蓉哥兒到底不是孩子了,我們在這裡,他豈不尷尬?”

惜春起身,對賈珍行了一禮,道:“既哥哥要教導兒子,我和玩兒不便在此,這就先回去了……等哥哥什麼時候得空了,再叫我們不遲。”

轉身就要離開。

賈珍道:“先等等。”

又是一腳踹在賈蓉身上,罵道:“作死的畜生,等著爺來攙你呢!”

賈蓉忙起身,恭恭敬敬站在一旁,賈珍複又坐下,對賈玩道:“昨兒你在寶玉房裡說了什麼,你可還記得?”

賈玩道:“不過是些閒話罷了,哥哥好靈的耳朵,昨兒我在寶二哥房裡說的話,今兒哥哥就知道了。”

“何止是我知道了!”賈珍怒道:“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還拜了名師,按說該有點長進才對,可你看看你做的事兒!”

他道:“姨太太一家,雖住在榮國府,可畢竟是親戚家,人家的家務事兒,也是你能管的?一點禮數都不懂!

“你管也就罷了,偏還管錯了,不知道從哪裡聽來幾句風言風語,就胡說八道,結果鬨出一場笑話,弄得我們都跟著沒臉!

“明兒你給我老老實實過去,跟姨太太和薛兄弟陪個不是,若不能求得原諒,就彆再進這個家門!”

“哎,這說的是什麼呢?”尤氏見他說的不像話,忙打圓場道:“玩兄弟年紀小,加上又經曆了那麼一出,一聽到拐子的事兒,難免激動,回頭解釋清楚不就好了,姨太太哪會同他置氣。”

又對賈玩道:“香菱的事,原就是誤會一場,姨太太早就定了要認她做義女的,因為事忙才沒張羅,如今定了明兒設宴,到時候你同我一道過去,輕輕的陪個不是也就是了。”

義女?

賈玩簡直無語,薛姨媽到的,比他回來的還早,在這裡住了快兩個月,他們將香菱是當丫頭看,還是當姑娘看,誰不心知肚明?這樣強行在臉上刷層粉,有意思嗎?

尤氏見賈玩垂著眼不說話,又勸道:“你若是不想說話,到時候我替你說也行,你隻需給姨太太倒上盞茶,這事兒就算過去了……玩兄弟莫要怪我多嘴,這事原是你錯了,過問彆人的家務事,不是親戚家相處的道理。”

其實這個道理,賈玩如何不懂,但有些閒事,總要有人管吧,有些話,總要有人說吧?

其實他管這場閒事,除了看不過眼以外,還有一個目的,便是想讓那一家子沒臉繼續在榮國府住下去。

其實賈玩對薛姨媽和寶釵,雖說沒什麼好感,可也談不上有多討厭,畢竟這個世道的認知便是這樣,連寶玉都是如此著想,何況他們?

問題的關鍵,是薛潘,那是一個真正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