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1 / 2)

第六十二章

送走失魂落魄的寶玉,賈玩一回來就看見玉盞心不在焉的整理錢匣子,遂道:“今兒天晚了,你一個姑娘家不便出門,讓四月或五月替你跑一趟吧……需要多少錢自己拿。”

玉盞大喜,又有些不好意思,道:“當初咱們在那邊府裡的時候,爺不受待見,又生著病,連帶著我們也挨了好些冷眼,受了寒去廚房要碗薑湯都被刁難,晴雯、平兒她們沒少幫咱們,尤其是晴雯,還因為我同廚房的人吵過架……爺,寶二爺再怎麼樣有句話沒錯,晴雯真的是個好姑娘。”

“我知道了,”賈玩道:“你趕緊去準備吧!再遲四月五月他們該進不來二門了,讓婆子傳話又半天說不清楚。”

“哎!”

見玉盞合上錢匣子,提著裙子就小跑出門,嘀咕著什麼“襖子、被褥”之類的話,賈玩提醒道:“彆忘了來拿銀子。”

玉盞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我有錢,不夠再問爺要!”

賈玩搖頭失笑,卻見玉盞又從門外探出頭來:“謝謝爺!”

賈玩揮手示意她趕緊去忙。

無論寶玉如何令人失望,那丫頭卻是無辜的,他既然知道了,怎麼可能狠下心來見死不救?更何況她以前還幫過他們。

隻是老話說救急不救窮,幫她渡過眼前的坎兒也就是了,若還不能自力更生,賈玩也不會管她,至於將她收入府當小姐一樣養起來就更不可能了……他可沒有寶玉這樣的善心。

終於安靜,賈玩重新坐回案前,苦命的繼續抄書。

看這架勢,今兒怕是真的要通宵了。

一想到通宵兩個字,賈玩便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皮又沉重了幾分。

……

寶玉回到院子的時候,腦子都是懵的,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麼都沒想。

“二爺回來了,”襲人迎上前,拉著他的手,“哎呦”一聲驚呼道:“我的爺,怎麼這麼涼!”

又抱怨道:“那些小子怎麼侍候的,也不知道給爺備個暖爐,若凍壞了可怎麼得了?快先過來烤烤。”

一麵吩咐道:“去個人,到廚房給二爺要碗薑湯。”

外麵小丫頭脆生生的應了一聲。

房間裡溫暖如春,布置的比姑娘家的繡閣還要精致,滿院子嬌俏可人的丫頭,鶯聲笑語,軟玉溫香。

寶玉楞楞坐著,不知不覺淚流滿麵。

襲人知道他這是又想起了晴雯,拿了帕子給他細細的擦,道:“二爺,你聽我一句勸……我知道你素來不愛讀書,可是人,哪有一輩子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道理……不管你愛不愛讀書,好歹做個讀書的樣子來,不要總惹老爺太太生氣……不然……”

說著自己也落下淚來,扭過身悄悄抹去:“不然昨兒個是晴雯,明兒不知道是誰呢!”

寶玉仿佛被驚醒了一樣,抓住襲人的手,哭道:“是我害了晴雯,是我害了晴雯!”

襲人捂住他的嘴,搖頭:“這都是命,都是命……”

“不是!不是命!”寶玉猛的站起來,開始翻箱倒櫃的找。

麝月忙道:“二爺你要找什麼?東西都是有地方的,你說一聲我們幫你拿就行了,不必亂翻。”

寶玉急道:“銀子,我的銀子呢?放在哪裡?”

襲人道:“是我收著呢,這就幫你拿。”

起身拿了銀匣子過來,用鑰匙打開,寶玉胡亂抓了最大的幾個,就要朝懷裡塞。

襲人忙按住他,道:“二爺,你拿這麼多錢做什麼?”

寶玉道:“我用我的錢,與你什麼相乾?”

襲人何曾受過這等言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窒了窒,道:“二爺用錢,自然沒有我們說話的份兒,可這些銀子都是有數的,且昨兒太太才看過,若一下子少了這麼多,太太回頭問起來,我們怎麼回話?”

麝月接口道:“到時候我們若答不上來,說不得又要攆幾個出去。”

寶玉身子一僵,手上的銀子慢慢落了回去,人也頹然坐下,捂住臉。

襲人麝月見他這副模樣,想勸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忽聽外麵小丫頭道:“平姑娘來了!”

襲人忙起身迎出去,寶玉趕緊用袖子擦乾眼淚,勉強笑道:“平姐姐來了?”

平兒見寶玉雙目紅腫,哪能不知道怎麼回事,假作未見,苦笑一聲道:“你二哥方才被老爺打了,傷的下不了床,二奶奶讓我來問問,這裡有沒有現成的傷藥,好歹先敷上……”

襲人道:“有的有的,我這就去拿。”

寶玉問道:“二哥傷的怎麼樣?要不要緊?大老爺為什麼忽然發作二哥?”

平兒搖了搖頭,欲言又止,麝月抿嘴一笑,道:“我去給平姐姐倒杯水。”

平兒道了謝,待麝月出門,才低聲道:“你二哥讓我給你帶話,說無論如何立刻請二老爺過去一趟。”

寶玉一提到他爹就犯怵,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平兒搖頭,道:“老爺關上門、堵了嘴打的棍子,人抬出回院子二奶奶和我才知道,問什麼都不說……又使銀子讓底下人哄著大老爺吃酒,讓我等天黑了避了人悄悄走這一趟……”

見襲人進來,忙止住話頭,從襲人手裡接過藥,叮囑道:“二爺,你二哥的事,千萬放在心上。”

這才走了。

襲人好奇道:“璉二爺交代什麼了?”

寶玉起身道:“我去給老爺太太請安去。”

……

兩刻鐘後,賈璉臥室。

王熙鳳、平兒已經避開,隻賈政、寶玉和躺在床上臉色青白的賈璉三人在,賈政道:“到底怎麼回事,你父親為何打你?”

賈璉苦笑道:“侄兒這點傷無關緊要,侄兒鬥膽讓二叔跑一趟,實在是有性命攸關的要緊事,一不小心,整個榮國府都會灰飛煙滅。”

見賈政皺眉,似乎不以為然,賈璉苦笑一聲道:“二叔,不是侄兒危言聳聽,這話不是侄兒說的,是玩兄弟說的。”

賈政“啊”的一聲站起來,轉了一圈,道:“他怎麼說的?你見過他了?”

賈玩重孝在身,除了去宮裡當差,幾乎不怎麼出門……他已經有段日子沒見到他了。

這段時間,經過這麼些事,賈政也品出點味兒來了:他這個小侄兒,看著荒唐胡鬨不著調,但辨事之準卻遠在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