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1 / 2)

第七十四章

皇後寢宮,趙軼一進門,二皇子趙軒就兩眼通紅的撲過來:“你來做什麼?這裡不歡迎你,給我滾出去!”

就要抓住趙軼的領口向外推攘。

雖然知道以趙軼的武力值不會吃虧,但身為隨同的侍衛總不能乾看著,賈玩隨手一擋,道:“二殿下請息怒。”

趙軒推了兩下,哪裡推得動,罵道:“狗奴才,憑你也敢在爺麵前撒野?滾開!”

咬牙一耳光扇了過來,神色猙獰,下手極狠。

他想打這個不識抬舉的東西很久了,一個破落戶的小子,僥幸混了個侍衛,不過因為長得好,父皇拿他逗個趣兒罷了,居然敢在他麵前拿大……什麼玩意兒!

以前他還有所顧忌,今天……哪怕他把天都捅個窟窿呢!

眼看手掌就要落在那張漂亮的臉蛋上,趙軒的快意已經挑在了嘴角,手腕卻忽然一緊,被人牢牢擒住,緊接著臉上就重重挨了一下,力量之大,讓他整個人都栽了出去,迎麵撞向多寶閣上的精美盆景。

盆景“砰”的一聲落地,碎瓷片、泥土、鵝暖石、折斷的枝葉零落一地。

周圍的太醫、皇子、宮女們如夢初醒,慌忙圍上去:“殿下……”

“二哥……”

趙軒徹底懵了,他自出生以來,何曾遭遇過這等事?莫說旁人,便是乾帝,也不曾動過他一根手指,如今卻在他母親的病床前,在眾多兄弟、臣子、下人麵前,被人打了,且打的如此狼狽。

他坐在地上,許久才回過神來,隻覺得半張臉都是木的,他下意識在臉上抹了下,便看見一手的鮮血,狂怒道:“趙……”

才說了一個字就覺得不對,低頭張口,一個白白硬硬,還沾著點血跡的東西落在掌心,趙軒呆呆看了好一陣,才終於有了反應,狂吼道:“趙軼你敢!我跟你拚了!我跟你拚了!”

瘋了似的爬起來就要衝上前,卻被周圍的人死死抱住。

賈玩不忍目睹的轉過頭:求彆說話,掉門牙這種事,實在太傷顏值了,閉上嘴翩翩美少年,張開嘴就隻看見那顆黑洞了。

再加上鼻血長流……再看下去他快要吃不下飯了。

趙軼負手而立,神色從容,淡淡道:“這是做兄長的教訓你,沒資格說的話最好彆開口,省的自找沒趣……叫我滾,憑你也配?”

“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奴才生的野……”趙軒話說到一半,便是一噎,隻見內間的簾子被摔開,乾帝臉若寒霜的站在門口,冷冷道:“鬨,接著鬨!”

趙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哭起來,聲音中帶著無儘委屈:“父皇,父皇啊……兒子不活了,身為人子,卻連母親最後一點尊嚴都守不住,還有什麼臉麵存活於世……父皇……父皇啊!”

趙軼冷冷道:“果然是母子,動不動就尋死覓活……這樣的皇後皇子,我算是漲了見識了。”

趙軒抬頭,滿臉都是淚痕和血跡,他兩眼通紅的看向趙軼,道:“趙軼,你處心積慮害我母子,如今她命垂一線,你還不肯放過她……趙軼,我母後怎麼說都是你的嫡母,你非要在這個時候羞辱她?”

看著一臉悲憤的趙軒,賈玩忽然有種世事顛倒的感覺,若是故事換一個時間節點開始,那麼他和趙軼就是妥妥的反派,一個處心積慮陷害嫡母,謀奪太子之位,一個是打手幫凶,作惡多端。

而趙軒,自然是母親被害、身份被奪的忍辱負重的皇子,按照故事慣性,理當韜光養晦,然後橫空出世,將他們這些惡勢力一掃而空,大快人心才是。

他這裡思維發散到天邊,堂前的鬨劇卻還在繼續。

趙軼嗤笑一聲,道:“我害她性命?趙軒,我看你是記錯了吧,我母親才是被害死的……至於這位皇後娘娘,她尋死是為了給誰換好處,你會不清楚?”

他一抬腳,將一塊破瓷片踢到趙軒麵前,笑道:“二皇子殿下不是大孝子嗎?來,拿起來,朝脖子上一抹……這樣你母後尋死覓活換來的東西就不值錢了,說不定就舍不得死了……來啊,孝子?”

“趙軼!”趙軒將瓷片遠遠掃開,咬牙道:“你害了母後還不夠,還來害我!”

趙軼漫聲道:“舍不得就舍不得,拉扯我做什麼?”

趙軒氣的目眥儘裂:“要不是你屢屢陷害,我母後怎麼會以死來自證清白?!”

“哦?”趙軼冷笑道:“原來死就證明清白了,那秋決的犯人,豈不個個冤枉?”

乾帝實在看不下去了,沉聲喝道:“趙軼,住口!”

他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才刻意將趙軼留在勤政殿,結果才多久呢,人就跟來了。

趙軼淡淡一笑,果然不再說話。

乾帝歎了口氣,道:“軼兒,你連日來多有辛苦,先回去休息吧!逸之,送皇長子殿下出宮。”

賈玩應了一聲“是”,上前一步,抬手道:“殿下,請。”

趙軼道:“父皇也不必攆我,我原就沒想在這裡多呆……我過來,隻為同父皇說一句話。”

乾帝道:“你說。”

趙軼道:“我不做太子。”

這一句話出口,如石破天驚,滿室俱靜,唯餘幾道難以掩飾的粗重喘息聲。

雖乾帝有數子,但如今有資格爭奪太子之位的,不過皇長子趙軼與中宮嫡子趙軒二人罷了,乾帝在此時廢後,心意昭然若揭,太子之位已經可以說是趙軼囊中之物,他現在卻說,他不做太子?

需知做太子可不是請客吃飯,假意推辭幾句,對方必要更加熱情的挽留……說一句“不做太子”,說不得太子之位就真的沒了。

顯然趙軼的話也大出乾帝意料,沉默片刻後,道:“立太子的事,朕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言。”

趙軼道:“父皇無論什麼打算,都與兒臣無關,兒臣就隻一句話:我不做太子。”

說完躬身一禮:“父皇,兒臣告退。”

轉身就走。

乾帝喝道:“軼兒!”

趙軼回身,和乾帝四目相對,而後移開目光,自嘲一笑,道:“如果父皇對兒臣的母親還有印象的話,就應該記得,她是一個知足的女人,她這輩子幾乎從來沒有主動要過什麼,從來沒有奢求過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她隻想要一個角落,安安靜靜的活著,如此而已。

“她也是這樣教我的,她希望我這一生,過得平靜而滿足,不要被**蒙蔽雙眼。

“少年時,兒臣也想過這一生該如何度過,或學那江湖兒女,一匹馬,一柄劍,斬儘人間不平事;或竹杖芒鞋,踏遍世間山水,看遍人間風情;或尋一個山清水秀之地,蓋一草廬,與清風明月為伴,閒度此生……”

他笑笑,道:“兒臣想過許多,卻唯獨沒有想過要做太子,要當皇帝,要一個高官厚祿、位高權重……”

乾帝動容道:“軼兒……”

趙軼轉回頭看他,道:“原本是很容易實現的願望,不是嗎父皇?我的,我母親的……

“然而有人容不下。

“容不下一個縮在院子裡,自她進門就沒有踏出過院門一步,沒有見過自己男人一麵的女人,容不下一個年幼喪母的孩子……

“甚至覺得,連死都太便宜我了,將我交給人販子,讓他們賣去揚州小倌館,讓我被無數男人壓在身下□□才甘心……”

“軼兒!”

乾帝深吸口氣,閉了閉眼,道:“軼兒,不要再說了,朕知道了,知道了。”

“你不知道。”趙軼道:“到現在,我要的,依然不是做太子……”

趙軒冷笑道:“說的倒好聽,口口聲聲不做太子,你做的哪件事,不是為了奪太子位?”

趙軼看一眼乾帝,目光從堂上眾人臉上一掃而過,笑笑,道:“想來父皇也是如此認為,既如此……”

他沉聲道:“我趙軼對天發誓,此生絕不做太子,不登皇……”

乾帝怒喝一聲:“趙軼!”

趙軼充耳不聞,繼續道:“……不登皇位,如違此誓,讓我斷子……”

“趙軼!住口!朕讓你住口!”

“……斷子絕孫,天誅地滅……”

“趙軼!”乾帝一腳踹飛案台,趙軼平靜說完最後一句:“不得好死。”

房中一片死寂,乾帝胸口劇烈起伏,眼前的景物上下晃動不已,他伸手扶在門框才勉強穩住身形,劉總管見狀,連忙攙扶住。

賈玩上前,靠在乾帝身側,手按上背心,先天真氣無聲無息透入,百忙之中還對趙軼翻了個白眼:悠著點兒行不行?再鬨你爹該被你氣死了。

趙軼看向趙軒,道:“我說了,我不做太子,不當皇帝,你呢?你想不想做?毒誓我已經發了,你也來一個?”

趙軒咬牙道:“瘋子!瘋子!”

毒誓他可以不當回事,但當著乾帝的麵發誓,便是再不信鬼神,誓言也要變成真的。

不做太子?他憑什麼不做太子?!

他生下來就是要做太子的!就是要當皇帝的!

趙軼笑道:“怎麼,不敢?還是想做太子,還是想當皇帝是吧?我告訴你,休想!”

他伸手指向內室,道:“你若做了皇帝,那個毒婦便是死了,也是太後,我和我的子子孫孫在叩拜先祖、祭掃皇陵時,就要向她焚香磕頭……就隻為這個,我趙軼什麼都可以不要,但隻要活著一天,她張氏之子,就休想登上那個寶座!”

跪在地上的眾人,已是瑟瑟發抖,暗恨自己怎麼這麼倒黴,趕上這場要命的熱鬨。

熱流從按在背上的手心源源不斷的湧入,乾帝心情壞到了極點,但身體狀況卻前所未有的好,仿佛全身的毛孔被打開,大口大口吞吐著生機,覺得整個人都年輕了幾歲。

歎了口氣,正要說話,門簾又被拉開,臉色慘白如死人的皇後,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抬頭對乾帝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而後走向趙軼,竟緩緩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