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常慶去自留地摘菜,瞧著熟了能吃的都摘了回來,綠油油的黃瓜、紅紅的西紅柿,還有豆角、絲瓜,裝了滿滿一大筐。
文霞會醃酸豆角、酸黃瓜,手藝特彆好,就是今年他老娘往外送的勤,菜沒有富餘,一直沒醃,這回倒是能醃點,過兩天吃著特彆開胃。
背著菜往回走得時候,他瞧見兩個熟悉、但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緊倒著步子往村西頭的方向走。
一個是他老娘,一個是他親姐,不知道又準備作啥妖呢!
駱常慶沒喊他們,回家跟文霞一說,文霞也愣怔:“去村西頭找誰啊?”她皺眉想了想,“難道是去大嫂她表妹家?”
提這個人的時候文霞表情還有些微妙。
剛生九九那年,有一次大姑姐回來說酸話,無意中說出大嫂之前曾準備把她表妹說給常慶。說那姑娘一看就是宜男相,會生兒子,身體也壯,能下地乾活。還說事實證明老人的眼光就是厲害,人家進門連著給婆家生了倆大胖小子之類的。
——這是嫌棄她生了個閨女,故意說話給她聽。
但常慶不接受,那時候兩人已經處上了,自由戀愛,要不是婆婆攔著,兩人不至於結婚那麼晚。
是,婆婆從一開始就相不中她,說瞧著她不像個能下地的,但常慶堅持,還請駱家比較德高望重的人來說和,這才結了婚。婚後在婆媳關係中也挺護著她,算是沒看錯人。
要不是牽扯自留地的事駱常慶根本想不起來這麼個人,也沒注意到媳婦兒眼底冒出來的酸水兒,搖搖頭道:“這誰知道呢,愛乾啥乾啥。”
他就是特反感大姐總回來攛掇老娘在裡頭作,也琢磨這回的事不能再磨嘰,得速戰速決,接下來不光自己家裡的麥子得準備收,其他幾個拉不平家也會互相去幫忙,還得去老丈人家收麥子,跟他們這麼耗不值當,趕緊把這事了了。
當然,了了的意思就是如他們所願,結菜錢,統一照顧老娘的模式。
“一會兒我去德康大爺家走一趟。”
駱德康跟駱大軍一個奶奶,那天來找文霞的劉桂芳就是駱德康的小兒媳婦。駱德康比駱大軍大不少,是他們這邊最年長的,如今不光健在,身子骨還特彆硬朗,跟兒子們分家時還留了塊地,跟老伴兒倆人種著。
“你想讓德康大爺去勸他奶奶?”文霞處理菜的動作一頓,問道。
德康大爺年長,她很敬重這個老人。
“不止他奶奶那裡,他姑跟個螞蚱似的蹦躂個沒完,我想讓德康大爺跟我去趟小李莊,找馮家能說得上話的,咱往明麵上擺。”駱常慶說著自己的計劃,“明天上午去小李莊,下午我再去趟縣城,讓大哥回來,我們哥倆去德康大爺家說話。”
文霞有些擔憂:“德康大爺會不會覺得咱們…這樣標著哥哥姐姐要錢不好啊?”
駱常慶咧嘴笑,跟媳婦分析著:“這事得分怎麼說,也得分怎麼論。我想借著這件事表達我的一個態度,咱們不用太在乎彆人的看法。”
文霞明白了,丈夫這寧肯撕破臉要決心立起來。
“行,也彆空著手去,我看你買的肉不少,去德康大爺家帶上點,屋裡還有幾個蘋果……”文霞又怕這事說不成,再打擊了丈夫,先安慰一句,“要實在不成也彆生氣,咱過完秋就走,離遠遠的就行。”
駱常慶點點頭,開始在心裡打腹稿。
但沒想到他老娘跟親姐還能主動送人頭。
村西頭宋開業他老娘過來了。
駱常慶看著來人都有些驚訝,但也忙把人扶了進來,拿茶缸給她倒水,笑著招呼:“高奶奶,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宋開業他老娘叫什麼駱常慶還真不知道,隻知道她姓高,是村裡有名的會‘看事’的人,看個日子、小兒收驚叫魂,誰招惹啥神奇東西幫著往外送之類的,一般都找她。
但高奶奶拄著拐杖跑到這邊,還到他家裡來,駱常慶真是意外。
瞧著老太太臉色也不咋好看,像是剛跟誰生完氣。
她坐下端起茶缸喝了口水,文霞去屋裡拿個桃給她洗了,道:“高奶奶,吃個桃。”
“我不吃了,留著給倆孩子吃就行,我也咬不動……”高奶奶擺擺手,掀開鬆弛的眼皮看了駱常慶一眼,又看看那邊的駱聽雨姐弟倆,她臉上露出笑臉,“家裡又添了個兒子啊?幾個月了?”
兩家平日裡沒啥交往,彼此的信息知道的也不多。
文霞就著手把桃子剝皮,笑道:“六個多月,奶奶你嘗嘗這桃,軟的,特彆好咬。”
“這不挺好嘛,小孫女可愛,小孫子也這麼喜人,你娘折騰啥呢?”高奶奶見人家讓的實誠,也不客氣了,接過來咬一口,嘴裡‘嗯’了一聲,“喲,這桃爛乎,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