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芳沒好氣地道:“那你兒子在地上打滾非去她家玩的時候你咋不管?鬨我不鬨你,你倒是清淨了。她家戳哄著王有皓那幾個小兔崽子不跟你兒子玩,還不興我說兩句了?看著吧,她家出產不出好玩意兒來,那文霞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甭那姓駱的三天兩頭不找家,早晚他媳婦就跟人家跑了。”
“還有胡同裡那些沒良心的,你看著,等咱搬了新家我非回去叫他們看看,饞死那些看咱笑話的。”
“少回去,不嫌丟人啊?”趙建業嗬斥道,“尤其是咱搬家前,你要是敢去外頭胡說八道再把這事弄黃了,看我不踹死你。”
她男人一發火,楊芳就不逼逼了,但拉著個臉,正好看見趙來娣進門,頓時衝她罵道:“你個死孩閨女咋不死外頭?幾點了不趕緊回來做飯?你弟呢?”
趙來娣一哆嗦,囁嚅著道:“非要去找賈曉敏,我攔不住,說要去她們家看電視。”
“哦,喜歡去就去吧。”楊芳突然轉陰為情,跟趙建業好笑地道:“咱這個兒子啊真是…有小姑娘他就不找小小子,哈哈哈哈。”
像是啥值得驕傲的事一樣。
趙建業也不以為意的跟著笑,仿佛這樣的兒子很值得他們自豪。
趙來娣低下頭,動作非常細微的撇了撇嘴,放下書包做飯去了。
南方穗城,駱常慶下了火車,就近找了間招待所開好房間。問前台的大姐附近的郵局在哪兒,對方語速飛快的說了一遍,駱常慶沒聽懂。
又問一遍,對方語速不減,他還是沒聽懂。
第三遍,對方才不耐煩的皺著眉頭放慢語速說。
駱常慶也沒惱,像是沒看出對方的不耐煩一樣,神色平靜的道了謝,先出去發了個電報,回來找飯館吃飯,吃完回招待所簡單洗漱一番,一覺睡到傍晚,晚上還是去之前那個飯館吃飯。
吃完點上根煙坐一會兒,在附近溜達了一圈,又回了招待所。
第二天他自己出去逛了逛,誤打誤撞的摸到了批發市場門口,是這邊專門批發衣服的地方。
進去轉了一圈,這邊的衣服是真便宜,有些褲子的進價要才要五塊、七塊。
牛仔喇叭褲喊價十五,比齊城服裝廠給的報價便宜太多了。
還有呢子大衣、顏色鮮亮的毛衣。
他記得上回文霞瞧上一件白色的毛衣,沒搶到手,這邊哪個攤子上都能見著件白色、乳白色的毛衣,進價普遍都在十幾塊錢。
駱常慶不停的做著深呼吸才壓下瘋狂掃貨的衝動,儘量表情平靜的轉著,在各個攤子上看,聽一些來進貨的人跟攤主還價,或者聽一些攤主給人家報價,一圈下來對這邊的砍價幅度有了個大致的了解。
穗城商業比齊城發達,也不止這一個批發市場。
逛了一圈下來,沒看著傳說中賣電器的地方。
衣服暫時沒進貨,倒是先弄了輛專門拖貨用的手拉車,拉著走推著走自由發揮,回頭甭管進啥貨用它都很方便。
離開批發市場的時候就鏜鏜啷啷的拖著個車子出去了。
因為去一家飯店連著吃了好幾頓,在老板那裡也混了臉熟,進門的時候老板還操著非常不標準的普通話跟他打招呼:“來了?”
“來了!”駱常慶點點頭,找張桌子坐下點餐,吃著飯,才跟老板聊起來。
他來這邊人生地不熟,招待所的前台算是給他上了一課。
再客氣的問話,人家也會飛速的說著流利的當地話,才不管你聽懂聽不懂。
他來這家飯店吃飯的時候就沒貿然多說話,混到臉熟,才開始跟老板聊天,問路,了解周邊的一些情況。
知道還有另外的批發市場,跟服裝批發市場有點距離。
第二天,他又出去逛了一圈。
找到了不用票就能買到的電視機、收音機、洗衣機、冰箱,還有計算器和大量的電子手表。
駱常慶還算穩的住,沒貿然出手。
這邊市場上的貨源不明朗。
他分不清哪些是正規的,哪些是沒被查住的漏網之魚,或者是經過一輪洗白的灰色產品。
初來乍到,還是多逛兩圈,多聽聽彆人的交易再說。
在穗城轉了七八天,駱常慶才回到服裝批發市場進了一批喇叭褲、一批他在齊城、津店百貨商店都沒見過的款式的皮鞋,進了一批顏色鮮亮的毛衣,一批呢子大衣。
款式選的也不盲目,是他斟酌了好幾天,發揮了一下自己的時尚感才定下來的,還在腦子裡默默的搭配了一番。
駱常慶的那點所謂的時尚眼光吧,還是來自上一世閨女的灌輸。
此時他有點慶幸閨女是個話癆,在家裡跟爸媽無話不談,她在網上看到啥有趣的東西都得喊他或者文霞過去瞅兩眼。
她媽穿身衣服,閨女也得摻和幫著她媽搭配,還看時尚雜誌,看到自己喜歡的或者不喜歡的都得拉著他們一塊兒討論。
跟著閨女學了不少新鮮的東西。
這次進貨駱常慶不缺本錢,也不會當冤大頭,進貨會砍價,他用量砸也砸出了他這幾天統計出來的最低價。
有認真搭配的中高檔貨,也少量進了一批便宜貨。
最便宜的一條西褲,他砍到四元一條,拿的不多,就是準備回老家的時候帶著賣賣。
之後就是他最心動的電子產品了。
這兩天為了趕路方便,駱常慶還買了輛二手自行車。
如果剛好走的路線有公交,他就坐公交,公交不方便就騎自行車。
頭一天去的時候,問電子表,說批發,對方張口要六十,駱常慶表情平靜的還了個六塊。
人家沒賣,還嘟囔著罵了兩句。
駱常慶就裝聽不懂的。
他記得這時候的電子表就是幾塊錢,傳說帶回去能賣一百,他忘了具體是哪一年能賣到這個數了,好像沒幾年價格就一路狂跌了下去。
到時候可以先要要價,賣不出去再斟酌,總歸是賠不了。
所以他有能掙九十多的希望,批發的才讓他掙四十,他肯定不乾。
第二回去還了個六塊五,就漲了五毛。
對方見他說著普通話,還價卻還的這麼有底氣,知道不好糊弄,就問他要多少。
駱常慶就說了:“要是六塊,你有多少我就要多少。”漲的那五毛又降回去了。
他要是能直接去特區拿貨,估計還能便宜。
對方就給駱常慶遞了根煙:“兄弟,你早說啊!”
“那能給降到五塊不?”
“五塊不可能啦,我也要吃飯啦,我這是正路子來的。”
駱常慶這兩天除了逛批發市場,就是去逛黑市,偷偷摸摸兌了點外彙券,就笑道:“那你幫我搞點外彙券啦。”
這邊能買到的便宜家電,有些是從海關稽查那邊放出來的,他們會照顧一部分關係戶,低價轉給他們。
但駱常慶猶豫再三,家裡用的還是走正規渠道比較穩妥。
“兄弟說笑啦,我賺你錢賺的也不多啦……”意思是賣給他的這些電子表利潤不高,不夠這個情分的。
但接著就指指旁邊幾台大電器,問駱常慶:“這個你拿走幾台我幫你搞點外彙券。”
心動嗎?能不心動嗎?這東西咋著也賠不到手裡啊,一台不說多了,兩三百是有的賺,不要票四五百的利潤也能賺到。
但駱常慶還是移開視線,搖了搖頭,笑道:“老板不實在啦,我拿你小兩萬塊錢的貨你不賺?”
他現在不缺賺錢的門路,電子表如果能順利賣出去,還能回來淘幾次金,其他的還是暫時壓下那些念頭。
如果電子表賣的好,他就琢磨著咋著能去特區轉轉,那邊肯定還便宜。
外彙券他多跑幾趟黑市好了,慢慢兌。
老板見他確實不為所動,隻好道:“好啦,我幫你兌五百,最多五百。以後再來照顧我生意啦!”
駱常慶拍拍封好的箱子,笑道:“沒問題!”
他跑了好幾趟黑市才搞到五百。
有點後悔批發服裝的時候忘記問問那邊的老板了。
拿到外彙券,拖著貨離開了批發市場。
第二天駱常慶就離開了穗城。
他沒回齊城,根本沒往自己家鄉那邊走,而是做了一天火車去了江城。
江城也是省級城市,雖然這時候的江城也還看不出後來的繁華,可駱常慶知道這座城市會比齊城發展的還要快。
他先騎車轉了一圈,沒在這邊的百貨大樓裡看到南方的電子表。
不過臨到準備擺攤的時候,還是有點緊張起來。
萬一這趟真的白倒了呢?
他可是進了三千支啊。
到了這個時候才突然覺得自己會不會有點冒失了?
駱常慶把從穗城買的帆布包往地上一放,拿出幾塊電子表擺在手心裡,張了好幾次口都沒喊出來。
好家夥,他賣水果賣鞋的時候那麼自然,那麼順溜,咋換了個東西就膽怯了呢?
“電、電、電子表有想看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