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常慶在河省這邊的門城下了火車,找地方把自行車取出來騎著慢慢晃了一圈。
哪個城市都會有一條‘和平路’‘和平街’,要不就是‘建設路’‘建設大街’。
不過這兩條名字熟悉的街道上人流量不高,就找路人問了問這邊的百貨商店和郵局在哪兒,先去了新興路上的郵局,給張斌打了個電話。
張斌那邊吃下的量少,可他表哥那邊需要,一聽說能弄到大黃魚和帶魚,屈敬黨張嘴就要一千斤,各一千斤。
張斌又震驚又羨慕,還問:“你們那兒最近有會議活動啥的啊?咋能吃下這麼多?”
屈敬黨道:“弄一陣子不得給家裡弄點啊?飯店的同事能不要嗎?分一分最後能各剩個一半就不錯了,我們這裡放的下。”
張斌一聽也是,回去也問招待所同事有沒有要的,再根據他這邊的儲存能力,最終定下的是兩種合起來一千斤。
“就是一共三千斤對吧?各占一半。”駱常慶道,“你們不要螃蟹嗎?梭子蟹,特彆肥。”
張斌吸了口氣:“哥,你沒跟我說有螃蟹啊?”
駱常慶笑:“不著急,這兩天也發不著,啥時候能發我提前跟你說,到時候你們那邊有個啥變化在跟我說就行。”
“得嘞駱哥……”張斌道,“我等你電話。”
掛了電話,駱常慶找地方住下,這回沒住招待所,住的是這邊的酒店,價格高一些,但是比招待所環境好。
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進了果園。
打開箱子把電子表裝進包裡,提著出去了。
衣服鞋子啥的他不愁,電子表是主要的。
他就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轉,慢慢往西省趕,如果沒彆的事,還想就著去趟海城……
老父親開始搬磚。
齊城這邊,苗繡花跟張大爺去了他家裡。
是鄭燕陪著二老來的,她沒穿軍裝,就穿了那天從文霞這裡買的毛衣、大衣,自己搭了條黑色西褲。
許是軍人的緣故,穿尋常的衣服也透著股灑脫勁。
很好看!
進門後文霞給她娘和苗繡花互相介紹,三位老人熱情的打完招呼,苗繡花看著她懷裡的駱言,衝他拍手笑道:“小言言,還認不認得苗奶奶啊?”
奶團子估計得想想,反正眼下是沒什麼表情的看著苗繡花。
都沒反應過來就讓苗繡花抱到懷裡了。
他左右看看,本來想回姥娘懷裡,但苗繡花顛了顛,他又轉回頭來繼續盯著苗繡花看,就由著她抱了會兒,才掙著找姥娘。
“看來是把我忘了對不對啊?”苗繡花攥著他肉乎乎的小手晃一晃,笑著逗他。
文霞招呼著張大爺和鄭燕坐下。
駱聽雨挨著喊了人,見她媽去拿茶壺,她就去幫媽媽拿茶葉。
鄭燕瞧著可愛,也逗她說話:“九九還知道招待客人呢。”
上回去她家裡做客,這小姑娘可乖了,不哭不鬨,她的那種乖還不是性格內向、木訥,是有教養的乖。
給她東西吃都會甜甜地說謝謝。
在飯桌上也不亂夾菜,就吃自己麵前碗裡的,筷子用的很穩,吃完還自己拿小手帕擦擦嘴。
擦完了疊的整整齊齊再放回自己的小口袋裡。
怪不得她婆婆提起這小姑娘就得誇上一回呢,是討人喜歡。
駱聽雨眯眼笑:“我是家裡的小主人嘛!”
“真可愛!”鄭燕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腦袋。
文霞拿著壺出來,往杯子裡放了點茶葉,給他們沏茶。
大家寒暄了一會兒,苗繡花跟張大爺兩人起來參觀他們的院子。
“唉喲,你們這院子買的好,比金水……”苗繡花說到一半就住了嘴,提她小兒子那院子現在都覺得晦氣。
上次文霞去部隊上跟二老吃飯時苗繡花大致給她提過,院子還封著呢。
劉翠雲當起了縮頭烏龜,估計也是沒臉回去。
鄭燕這次去接他老兩口,劉翠雲都沒說回大崖村送送公婆,就光張金水回去了一趟。
苗繡花不樂意提,文霞自然也不會再多問,帶著他們轉了一圈,回到屋裡坐下喝茶。
邢愛燕招呼這老兩口,文霞招呼鄭燕。
鄭燕問起她店鋪的裝修進度和開業時間。
“還沒弄完呢,裝完燈,打完架子,再鋪木地板,店門前頭的台階還準備重新抹水泥…反正全部弄完再通風晾晾,我算著快的話二十天,慢的話得個把月了。”
這會兒文喜糧就在店裡盯著。
鄭燕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你們裝修的仔細,可不是得花些時間。”
大門外胡同裡許秀芝幾個在那兒說話。
他們自然看到了去文霞家裡的苗繡花一行,苗繡花他們到這邊的時候還問他們是哪家來著。
也看見這幾人是從胡同頭上一輛軍用吉普車上下來的。
都在猜他們的來頭。
也納悶文霞一家不是從津店搬過來的嗎?咋在省城這邊認識這麼多人呢?
不是騎邊三的,就是騎摩托的,這回來的人又坐著軍用吉普車。
可甭管是駱常慶還是文霞,從來沒聽他們跟胡同裡的人吹過啥。
“唉喲,咋還來幾個公安啊?彆又是去文霞家的吧?”張靜她婆婆忍不住感歎,“還是人家小駱有能耐,你看看認識的這些朋友。”
那幾個公安走近了,跟他們打聽:“幾位同誌,駱常慶家是住這裡嗎?”
還真是去駱常慶家的,許秀芝忙笑著指指他家大門,道:“這家就是。”態度還挺熱情。
那幾位公安打量一眼坐在這裡的人,又問道:“你們有誰是駱常慶的家屬嗎?”
張靜她婆婆笑道:“沒有,我們就是這胡同裡的鄰居,人他家屬在家呢。”
說完就覺得哪裡有點不對。
來做客咋還問家屬呢?
正琢磨著,其中一位公安又問了:“那正好,跟你們打聽個事,我們接到舉報,說駱常慶大批量倒賣鞋子衣服,懷疑他涉險投機倒把。舉報的人說胡同裡的鄰居都清楚,也都見過他大批量倒賣,有沒有這種情況?”
許秀芝幾個臉都變了。
這年頭,‘投機倒把’這四個字是能嚇死人的。
還是張靜她婆婆先反應過來,氣憤地道:“這是誰胡說八道呢?”
許秀芝也忙跟上說:“是啊,這不是胡說八道嗎?”可她說話顫音太重了,反倒沒啥說服力。
張靜也在這兒,她也緩過了神來,小心翼翼地問幾位公安,道:“公安同誌,現在不是鼓勵、支持個體戶開店嗎?”
為首的那個公安就詫異道:“駱常慶開了店鋪?”
許秀芝緊張的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了,心裡隻哆嗦,這天不會又要變吧?
“問你們呢,請你們配合我們的調查。”為首那人語氣嚴厲地道,“如果是正常開店沒問題,可如果沒有店鋪,卻大量囤積貨物,我們就需要依照舉報內容進行調查。”
大量囤積貨物涉及的問題很複雜,不能說合理,也不能說完全不合理。
得看什麼貨物,以什麼名義采購,也得看看價格是否合適。
可不管怎麼著,既然有人進行舉報,他們就得調查。
張靜道:“人家開著店,店鋪還在裝修中,不過那啥證…叫叫叫營業證是全的,人家那叫進貨吧?”
“是啊,罪名可不能亂安。”許秀芝道。
幾位公安對視一眼。
張靜婆婆還問他們誰舉報的,公安肯定不會對他們提,隻道:“謝謝各位同誌,我們進去問問情況。”
就進了駱常慶家。
許秀芝幾個每人手裡都攥了把冷汗,互相小聲道:“誰舉報的啊?誰吃飽了撐的啊?文霞他們家應該不會有事吧?”
張靜也小聲罵:“有病吧,還把咱們牽扯進來!”
家裡文霞正招待著苗大娘一家呢,突然進來幾位公安同誌,她愣了。
其他人也愣了。
“你們是……”文霞忙站起來問。
“你好,我們是馬田街道派出所的,來找你們調查點情況……”公安在幾人裡掃視一圈,問道,“哪位是駱常慶?”
文霞一陣天旋地轉,不會是常慶出事了吧?她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隻覺得喉嚨顫地厲害,問:“出出出啥事了?我們孩子他爸咋了?”
鄭燕離文霞最近,她一眼就看到文霞搖搖欲墜的模樣,一步跨過來扶住她,忙拿出自己的證件遞給幾位公安,冷靜地問道:“公安同誌你們好,這是我的證件……”
“不知道你們過來是調查什麼事?”
“原來是解放軍同誌,同誌你好。”
幾人行了個禮,為首的那人也看出文霞嚇著了,趕緊說明情況。
邢愛燕也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聽說有人舉報他們‘投機倒把’,忙就要解釋。
倒是鄭燕先開了口,輕聲問文霞:“你們不是辦過營業執照了?”
文霞也才有種元神歸位的感覺,不是常慶出了事,是有人舉報他們大量囤積貨物,懷疑他們搞投機倒把。
她點點頭道:“對,已經辦下來了,不過店鋪還沒裝修完。”又忙跟公安解釋,“我們不是惡意囤貨,是為了開業做準備……”
公安要求她出示證件,文霞去拿的時候開了好幾次抽屜才打開。
苗繡花不解地問:“同誌,現在都改革開放了,國家不是鼓勵發展個體戶嗎?”
“這位大娘,政策是允許的,可也不能避免有不法分子從中作亂,我們也是接到舉報才來調查情況,並不知道你們準備開店鋪的事。”那位公安態度還算友好,耐心解釋。
苗繡花憤憤不平地道:“這不是給人家搞破壞嗎?我看舉報的人才是不法分子。”
鄭燕笑著安撫婆婆,道:“娘你彆生氣,公安同誌會秉公處理的,這有點屬於惡意舉報了。”
為首的那位公安點點頭道:“如果是惡意舉報,我們也不會輕饒。”
文霞拿來了營業執照、介紹信等。
公安檢查過證件,還看了看家裡的貨,並沒有很多,文霞都快賣完了。
這個量就屬於正常進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