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也不能攆出去,駱常慶就喊了聲姐夫,請他入座。
馮亮坐下喝酒吃菜的時候,瞧著小舅子跟文霞那邊的姐姐姐夫關係熟絡親熱,彼此間都很實誠,感覺他那幾個大姨子倒更像是從小一起長起來的親姐姐。
他暗暗歎了口氣。
馮亮一直知道駱常慶是個實誠人,為人也挺敞亮。
就是吧…以前沒看出來他有出息。
誰能想到駱家老大口口聲聲的胡折騰,竟叫人家折騰出一座三層小樓來。
一年前,他這倆妻舅,縣城那邊,單位正式工,住著人人羨慕的單位房,捧的是金飯碗。
駱常勝甭管是說話還是往那兒一坐,架子就端起來了,跟個大爺似的。
偏偏所有人都覺得他就應該這樣!
尤其是小春,特彆尊敬這個大哥。
村裡這個呢,地裡刨食,欠一腚饑荒,感覺這輩子就那樣了。
誰都能隨便喝乎他。
誰能想到一年的功夫大變樣。
縣城那邊過的磕磕絆絆,一劫挨著一劫。
雖說劉美青也成了工人,可他不看好。
那工人是咋來的他已經知道了。
是駱常勝親自登門說的,駱立春乍一聽說也想跟她哥翻臉,問駱常勝是不是糊塗了!
他大舅哥三言兩語幾句話,捂著臉痛哭流涕的表達自己的愧疚和悔意。
末了表示,他不認那邊,他一輩子都姓駱……
駱立春就氣消了,不光表示了理解,還跟他感歎:“他大舅也難做,他心裡也不得勁,認了這頭沒法交代,不認,那頭又是親爹…哎,真是難為他了!”
再說駱常慶這邊,‘胡鼓搗’‘瞎折騰’,卻讓他越弄越紅火。
馮亮暗暗猜著,駱常慶一個萬元戶跑不了。
老大再讓倆兒子認祖歸宗,兄弟倆少不了又得呲頓牙,估計往後這關係會越來越僵,到底站哪頭,可得思量好。
馮亮今天表現的很熱情,說了不少吉祥話,還過去跟丈母娘說了幾句話。
吃飽喝足,準備走的時候駱常慶給他拿上點海帶、木耳,還有幾包點心當回禮,並道:“姐夫,正好你過來我就不上家裡請了,明天跟我姐再來一趟,我單請請咱自己家裡人。”
馮亮忙連聲應著:“好好好,明天我一定過來。”
也沒多想,還以為今天自己這是來莽撞了,他小舅本來就會請這頭的親戚,不過不是今天。
也行,他們家過來,估計老大也會回來。
以老大的性格,肯定隨不上五塊錢,自己提前把錢隨了,也省的大舅子看見。
但是冷不丁就又打了個激靈。
——要是老大明天回來,誒喲,那明天這頓酒搞不好很難咽。
他猛蹬著車子回了家,進門的時候出了身汗,喝的那點酒就散的差不多了。
駱立春知道他今天回石安村吃席了,讓她也去,她才不稀得去。
此時見她男人回來,撇撇嘴,陰陽怪氣地道:“喲,喝酒回來了啊?那酒好不好喝啊?是不是跟瓊漿玉液似的!”
“彆胡說八道!”馮亮把帶回來的東西遞給她,“收起來,進屋咱倆說說話。”
說完去舀水洗臉。
駱立春一瞧手裡的東西,臉色才稍微好看了點,還得追著問:“是他姥娘給的還是那沒良心的給的?”
“沒良心沒良心,沒良心整天說誰呢?”馮亮哐當把盆一摔,大聲咆哮,抬手指著駱立春,“你啊,你就傻得不透氣。”
“他大舅那一肚子奸計你沒有,他小舅做買賣的那種機靈勁你也沒有。他姥娘是不是光把腦子給了倆兒子,就單給你剩個空腦袋啊!”
“你說啥呢?你衝我嚷啥啊?”駱立春也沒好氣地道,“他小舅給你灌啥迷魂湯了?”
“還迷魂湯?”馮亮冷笑道,“灌迷魂湯誰能比過他大舅啊?戳哄的你都找不著北了。旁人咱不說,你問問咱大妮子跟二妮子,她倆都比你明白。不行等放學回來你問問她倆,是覺得她們大舅好還是小舅好。”
駱立春沒吭聲。
她心裡有答案,每回提她們大舅,老大老二都不樂意聽,她還見馮姍姍撇過嘴,自己當時還罵她跟誰學的毛病。
駱立春道:“他大舅從小疼我……”
“他大舅再疼你,能有他姥娘疼你?能有他姥爺疼你?”馮亮道,“對你那點好時不時拿出來說說,就生怕你忘了。咋著?為著那幾回事你還得孝敬他一輩子啊。”
“說話咋那麼難聽呢?還孝敬!”駱立春沒好氣的道,“反正咋著都比他小舅強。”
弄塊破電子表還得讓馮亮拿原來買的換,小氣巴拉的勁。
有錢了不起啊?自己沾他光了?
馮亮氣得不行,跟她說不通,隻道:“明天他小舅在家裡請客,讓咱過去吃席。我跟你說,你明天給我好好的!”
駱立春本來想下意識的說不稀得去,但轉念一想,不吃白不吃。
一點便宜不讓親哥親姐占,她是得去吃一頓,不光去,明天還得把四妮帶上。
應該帶兒子去,但明天學校裡上課。
想到這裡又開始嘀咕:“你看看他小舅,請客都不能說挑個星期天等孩子們放假,這是怕多張嘴吃飯啊?你看看他能算計不!”
石安村裡。
廖春華能聽說駱常勝弄的那些事,駱德康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來跟廖春華提過,見廖春華已經氣得不輕了,就沒多說,咋著弄還是得等常慶回來再提。
首先一點,駱家族譜上那倆孩子的名字肯定沒了。
人家改名了啊。
不隻是改姓,名字也改了,那倆名字留駱家族譜上也沒用。
也跟廖春華知會過,廖春華捂著心口窩哭了一通,一邊掉著眼淚一邊點頭:“劃了吧!”
駱常勝自己也清楚,一旦事情揭開,駱家族譜這邊肯定會把小峰哥倆的名字劃掉。
但那邊的族譜加上去了,那邊是名正言順的,所以對此他本心上並不是很在意。
當然,麵上擺出來的那套不會把這個表現出來,那是給外人看的。
心裡是啥想法隻有他自己知道。
就是這個工作,駱常勝從那天後心裡就七上八下。
他跟劉美青說:“怕是保不住了。”
劉美青當然不舍得這個崗位,她還妄想呢:“要不提前轉業。咱叔不是說機械廠那邊有關係嗎?轉到機械廠。”
“轉過去這邊的崗位名額就沒了。”駱常勝道,“他們如果要,要的是我這個崗位名額,我這麼弄,以後還咋回村裡?不能做這麼絕!”
機械廠也是大單位,平地摳個崗位摳不出來,有熟人倒是能調過去,但這邊的位置就沒有了,他拿不出東西交差。
水泥廠那邊倒是有個位置,如果這邊丟了,能讓他進水泥廠,但水泥廠離這邊太遠了,在另一個縣,坐車到那邊比從這兒到津店距離還遠。
要是真去了水泥廠,一家人得分開,要不光來回趕這個距離就夠嗆。
再說了,一旦失去礦上這個崗位,房子得收回去,上哪兒住啊?
去公公那邊?
劉美青撇撇嘴,去了還得伺候他,還有個後婆婆呢。
她不伺候婆婆都多少年了,才不想回去伺候呢。
那個公公,剛認的時候還覺得他挺好,沒有婆婆說的那麼嚇人。
後來接觸的多了才知道,他娘的真是個酒暈子啊。
是那回跟兒子喝酒喝美了,一不留神就喝多現了原形。
喝酒前他是七嶺村的,喝完酒整個七嶺村都是他的,嗷嗷的吵嚷。
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裡。
她後來去村裡打聽了下才知道,她公公也進過派出所,喝完酒跑派出所鬨事,讓人家擰住胳膊就著關進去了。
劉美青跟駱常勝嘟囔:“你爹咋這樣呢?”又遺憾的道,“要是你叔是你爹多好!”
駱常勝氣道:“彆胡說八道,要是讓他奶聽見你說這句話,非抽爛你這張嘴!”
但已經認祖歸宗,倆孩子名字也改了,跟這邊的親戚也開始走動了,就是這邊的小姑子不如駱家那邊的小姑子。
這邊的小姑子不太樂意跟他們來往,見倆侄子時都沒給見麵錢。
那個後婆婆也不是特彆待見他們,說話很虛。
還想讓劉美青回去伺候,話說的含蓄,跟她說:“認回來就好,你爹盼一輩子了,也能享受兒媳的照顧了。”
劉美青裝沒聽懂的。
駱常勝他們一家回來都是在這邊坐會兒,陪他爹說說話,然後去叔叔嬸嬸家吃飯。
兩口子還沒商量出工作的事到底咋弄,到時候咋應付,就接到了駱立春的電話。
“哥,馮亮就隨了兩塊,明兒你們彆隨多了啊!”
駱常勝一愣:“隨啥?”
駱立春這才知道,駱常勝還不知道駱常慶回來搬家和請客的事,駱常慶壓根都沒跟縣城這邊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