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1(捉蟲)(1 / 2)

駱常勝說這句話之前是有底氣的,他的底氣來自於水泥廠的備用崗位。

然而,所有的底氣隨著廖春華這句話瞬間散了個精光。

就像是有道晴天霹靂砸在了駱常勝的腦門上,劈的他眼前頭一陣陣的發黑。

——他讓歸他讓,但沒想他們說接就接啊。

而且,雖說他有退路,可從本心裡他還是想留在礦上啊。

一是申請單位房不容易;二是這崗位如果能保住也是駱家對他的一種認可,他的麵子不至於落的太難看。

總之,他心裡的情緒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其實就是貪婪加自私,既想巴著手裡的東西,還得讓旁人求著他巴著,而不是讓他去張這個口……

他覺得親爹那邊在這件事上做的就很好,一趟趟來求著他回去,給足了他麵子。

這邊的人沒一個跟他心靈相通的,沒人懂他。

就一個妹妹願意無條件站在他這邊,但還是個蠢的,屬於點撥都撥不明白的那種。

駱常勝指尖發涼,他臉上那為了以退為進擺出來的愧疚都無法維持了。他實在不敢相信,最終站出來打他臉的會是他親娘。

“娘……”駱常勝苦笑著喊了聲娘。

話音還沒落,就迎來廖春華劈頭蓋臉的罵和笤帚疙瘩抽在臉上的疼:“你彆叫我娘,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小畜生,我白養一場啊……”

廖春華摸過掃炕笤帚劈手就抽。

她氣瘋了,虧她以前還想指著長子養老,她親手養大的都沒看出來這白眼狼咋這麼會做戲啊!

“你說常慶這不是那不是,還嫌他不敬你這大哥,你害不害臊?你害不害臊?”廖春華抽一句問一句,停下來喘氣,瞪著駱常勝罵道,“以前你是咋對常慶的你忘了?劉美青是咋當大嫂的你看不見?你有個當大哥的樣嗎?她有當嫂子的樣嗎?你們有當大爺大娘的樣嗎?”

“還好意思說常慶!咋著?他是弟弟他就活該吃虧,就活該讓你們算計啊!”

“你還怨我、你還怨我、你還怨我……”抬手啪啪又連抽了好幾下,一句話伴著一笤帚,再次停下來喘口氣,劈頭蓋臉地罵,“你是我養活的還是她劉美青養活的啊?她戳哄殺人犯來搶我你還嫌我不幫她。你親娘在你眼裡就這麼賤啊?我讓她害了,我還得去給她舔.腚?你不嫌臟我還嫌臟呢!”

“你這個沒良心的、沒良心的、沒良心的……”

廖春華又狠狠抽了幾下,把笤帚疙瘩往地上一扔,指著駱常勝的鼻子接著罵:“老話說的一點不假,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跟劉美青真是配的沒法再配了。她戳哄殺人犯搶我,你戳哄那灘屎家來村裡鬨,去公社給我掀攤子,這賬我還沒顧上跟你算你還跑回來又往我腦袋上扣屎盆子,你是那茅房裡的蛆啊那麼稀罕屎盆子。”

“還你心寒?你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的時候你想想我心寒不?”

“他那頭關心你幾天你就巴巴的湊上去了?早知道你是這種白眼狼,還不如小時候讓你那個爹摔死你呢,摔死了我還省心,我不至於今天這麼沒臉!”

說到最後,廖春華抬手啪啪拍著自己的老臉,口沫橫飛的罵:“以後我都沒臉見人了,我得拿著腚見人啊。”

“我咋養了你這麼畜生……”

駱常勝挨打挨罵一聲沒敢吭,連哭都忘了。

旁邊的駱立春都鵪鶉了,恨不能把腦袋縮脖子裡,生怕老娘看見她再連她罵一頓。

駱常慶瞧見了,衝她一笑,駱立春剛要瞪眼,就聽駱常慶道:“娘,你還有個朝巴閨女呢!”

廖春華轉身抬手猛一指駱立春,瞪著眼睛仿佛要吃人一樣:“常慶說得沒錯,你就蠢得跟頭驢似的,你不長腦子、不長腦子、不長腦子啊……”

沒用笤帚疙瘩,這回直接用手在駱立春腦門上連拍了好幾巴掌,氣急敗壞地道:“傻的不透氣的個熊玩意兒。”

駱立春腦門上火辣辣的疼,又疼又覺得臊得慌,氣哭了。

駱常勝則腦子裡轟轟地響,熱血頂腦門的衝動告訴他,索性直接撕破臉,這輩子不來往了。

他娘不是覺得駱常慶好嗎?就讓她跟著小兒子過吧,看看將來能好到哪裡去。

一個今天有明天說不定就沒了的個體戶,掙兩個臭錢了不起了,蹦躂吧,看他能蹦躂幾天。

但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麼做,哪個單位想往上爬,人家都得考核打分。哪怕想轉業轉到大單位去,人家也會調查。

他不能鬨裂了。

礦上的崗位確保不住了,丟就丟了吧,但駱常慶想接也不能叫他接的那麼痛快。

他儘量忍著不去摸腦袋上被抽的火辣辣的地方,維持著長子的架子,看向駱常慶和駱立春,下意識的就想先擺出‘就我不是親的’這種遺憾與難過的情緒,但在注意到駱常慶嘴角的譏諷時,一激靈,表情沒成形,乾巴巴地道:“你倆都是咱爹的孩子,咱爹的崗位你倆都有資格接……”

讓這倆親的去扯吧。

看駱家幫誰?

駱立春一怔,她還有份?對啊,沒有規定兒子能接,閨女就不能接啊。

她還比駱常慶大呢。

駱常慶笑著看了駱常勝一眼,轉頭看向馮亮:“姐夫……”

“我們沒那個心思,這崗位是你的,我們不爭。”馮亮趕緊道,“我電工乾挺好,你姐也沒空上班,我們不要。”

握在膝蓋上的手鬆了緊,緊了鬆。

草他娘的,能沒那個心思嗎?城裡工人誰不想當啊!

聽說工人工資又上調了……

但他現在隻想離開丈母娘家。

小舅子太可怕了,他都怕駱常慶再掏出一張紙來,上頭寫著他會說啥。

駱立春下意識反駁:“憑啥啊?你不要叫小姍要,讓她退學不是正好嗎?”

駱德康也皺眉,他能看出來駱常勝是故意的,想挑撥駱立春姐弟倆自己鬥。

但那個朝巴確實開始直眉瞪眼了。

廖春華低頭開始找笤帚疙瘩,駱立春趕緊站起來往外跑,尖聲道:“娘,不能太偏心了。都是一個爹,我憑啥不能爭啊?”

駱常慶冷笑:“本來我也沒打算要,不過有人挑撥,有人上當,上當不說還打算讓小姍退學?那這崗位就按咱爹當初說的吧。”

駱常勝臉一變,不悅地道:“常慶你啥意思?我那話說得不對麼?閨女兒子都有頂替權啊,總不能你姐嫁人了就不能頂替了吧?”

駱常慶懶得跟他掰扯,看向駱德康:“大爺,當初我爹咋說的?”

他不重男輕女,但他爹的思想跟村裡大部分人的思想相同,就是閨女一出嫁就是人家的了,落閨女手裡,就是落到了她婆家人手裡,以小春的腦子她也守不住,所以駱立春沒有頂替的份。

臉上非要挨一巴掌,那就打吧!

駱德康說完,駱立春就氣哭了,嚷嚷著憑什麼啊。

但誰跟她論憑什麼呢?沒人跟她論。

而且她也就嚷嚷著不滿,彆的還真做不了啥。

因為,重男輕女的人沒覺得自己思想有問題;同樣,很多被輕視的女同誌卻已經認可了這種觀念…隻在心裡憤憤不平的怨念,行動上卻什麼也不去爭取。

如果她跳出來硬剛,堅持下去,駱常慶說不定還高看她一眼。

但嚷完又回去當鵪鶉了,捂著腦門抽氣。

駱德康還在針對駱立春的不滿繼續解釋:“當時你娘也在,不信你問問你娘……”

駱立春哪敢跟她娘說話啊?腦門上還疼呢。

見她不再鬨了,駱德康才又看向駱常勝,語重心長地道:“常勝,你娘當年把你帶過來,給你改了姓,入了駱家族譜。可這族譜不是想上就上的,既然入了,那就要把這個姓傳下去。”

駱常勝臉唰的變了,有些發白。

“當然,我們也沒說非得讓你世世代代傳下去,可你連一輩都不往下傳不說,還讓倆兒子偷著把姓名改了,上了另一邊的族譜。”

“我們也不是說攔著你認祖歸宗,但這偷偷摸摸…做得實在不地道。”

駱常勝的臉又漲的通紅:“大爺,我……”

駱德康擺擺手,接著道:“我們族裡人知道後一起商量了下。的確,這頭有常慶,有小言,確實斷不了香火,你不也說考慮到這一層才下的決定偷著讓倆孩子認回去嗎?”

“你想給你爹儘孝,這是好事,一個人要是連最基本的孝心都沒有了,那他就是個畜生,你說是不是?”

駱常勝滿頭大汗,他連認錯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親爹那邊不光想孫子,可能也想兒子,要不族譜上也不好看,總不能小峰…哦,聽說他們現在不叫原來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叫啥。當然,叫啥也不重要了……”駱德康擺擺手,接著道,“你那倆兒子在族譜上,父親那一欄怎麼寫?空著也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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