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2 / 2)

劉玄通在那邊顧自猜測:“哦哦我知道了,這招叫做欲擒故縱,高明啊,看不出你這麼有心計,把人老巢都給端了,牛牛牛,以後要向你學習,這次的報酬一定分你大頭。”

這話聽著便是在誇牧清,確實如此,牧清聽著心中美滋滋,劉玄通這番話,也是誇著了陸玉鏘,他抬頭去和陸玉鏘對視,這對視便忽然對出了花來,起初誰都沒說話,你看我我看你,疑惑又驚奇,片刻後不知是誰先動了,凝固的氣氛忽然被打破。

牧清喊他:“阿回。”

旁邊看著的劉玄通一臉疑惑,難得開玩笑:“你是不是叫錯人了,應該叫阿鏘。”

“走開。”牧清瞪了他一眼,把陸玉鏘往外麵拉,他有好多的話想說,想問,比如說他為什麼長得和原先的樣子不同,再比如說這具身體分明就是普通人,為什麼忽然便有了妖力,諸如此類的有種種,他什麼都想說,什麼都想問。

但真到了那一刻,獨處的時候隻想狠狠抱住對方,唯有沉默才能夠牽製思念,牧清抱得累了,雙手乏力,他擁抱時用了太大的力氣,像是要把陸玉鏘弄碎了,這樣摻揉進體內,融為一體。

陸玉鏘把他抱起來,顛了顛,說:“瘦了。”

“你還記得啊。”連牧清自己都有些記不得了。

“這邊有肉,現在沒了。”陸玉鏘把他轉了個身,“讓我看看,哪裡還瘦了。”

以前牧回也不正經,但總沒像陸玉鏘這般流氓,非是要往彆的地方摸去,牧清怕羞,捉了他的手讓他在外邊克製些,彆被彆人給看到了。

話剛落,就見陸玉鏘忽然皺眉。

牧清問他:“不高興了嗎?”

他思索片刻,勉為其難地開口:“那,那給你摸吧。”

陸玉鏘搖頭,他看起來神情痛苦,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麼事,牧清害怕,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見他噴了一口血,雙膝一軟,眼也閉緊了。

牧清抱著他問怎麼了,沒有回應。

陸玉鏘生得重,牧清把他背在身上,一步一個泥濘的腳印,往人多的地方走,他現在儘量不讓自己有聲音,忍住不同陸玉鏘說話,那更像是自言自語,更何況他這一開口,悉數全是哭音。

等到了劉玄通他們在的地方,趕來的餘逸和李得明忙跑過來問情況,牧清說陸玉鏘就是牧回,細節他便不說了,隻急著問要怎麼辦。

餘逸拿袖口給他擦眼淚,但這眼淚怎麼樣都止不住,跟決堤的池水似的,找著了口便傾瀉而下,餘逸讓李得明過去看看,李得明以前,也還是當地老有名的醫師。

他上去一看情況,便說不好。

陸玉鏘這是金龍之魂,普通人之軀,況且這軀體情況本就不好,先天不足,後麵即便有彌補,但現在用得過分了些。

簡言之,普通人的身體,無法承受金龍巨大的威力,現在經脈俱裂,撐不過幾時。

牧清紅了眼:“那怎麼辦?”

“換具身體。”李得明先是這樣說,但思索後覺得不對,“不行,那具身體也受不了。”

“但是之前就沒有事。”牧清在旁邊解釋,“他可以把妖力封鎖住的。”

“他沒有內丹是嗎?”李得明看了會,覺得奇怪,“內丹去哪了,現在內丹是關鍵,沒有內丹什麼都乾不了。”

牧清說:“在我這。”

他現在什麼都顧不得,忙在旁邊說:“我可以把內丹還給他的,這樣可以嗎,是不是就能救起來了?”

餘逸在旁邊看得也想哭:“那你怎麼辦?”

牧清也沒有內丹,他的內丹,早隕於當年那場天道的屠殺中,妖怪不能離開內丹,內丹是他們的根,是他們的命。

餘逸不忍心牧清就去送死:“我們再想想辦法,一定會有彆的辦法的。”

牧清挺直了背,他看起來一貫很小,甚至於,以前還曾被誤以為是未成年,雖然口上總說自己是個大人了,可有時行為卻仍頗為幼稚,但他現在卻真像是個像模像樣的大人,說:“我沒事的,我真的沒事,我不怕。”

剮心之痛,誰會不怕。

李得明冷靜些:“我不會這麼做,他也不會允許你這麼做。”

“那怎麼辦?”牧清愣愣地看著他,“你說要怎麼辦才好?”

李得明不敢同他對視,他怕自己隻要一看到牧清,看到他這幅哀求的模樣,忍不住會答應他的請求,如果陸玉鏘死了,牧清大約也是不願活了,但牧清死了,那人也不會獨活。

都是一樣的,到時候誰都活不成。

“我會想辦法的,我會想。”李得明把劉玄通和宴回都叫過來,“你彆哭,我們一起想辦法,會沒事的。”

餘逸去拍牧清的背,止了他的哭嗝。

“你們要幫我好嗎?”牧清現在什麼都不懂,他抓著李得明,就像抓著最後的稻草,“你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是不是?”

李得明說我們會的,才讓牧清鬆開了些,他現在這幅模樣實在淒慘,誰都不忍見,餘逸問人拿來了紙巾,在旁邊沒說話,慢慢給他擦拭眼淚。

過了片刻李得明同他說:“你還記不記得之前誤入的那個空間,你說裡麵下著雪,呆了一兩天,外麵已經過了十來天。”

牧清說記得,李得明給他快速解釋:“那是上古時期的一個方法,裡麵是一個被封閉的空間,連時間都是靜止的。”

“你的意思是說,先在裡麵呆一陣,等找到救命的方法再出來?”餘逸問。

“是這個意思。”李得明思索,“就是不知道那個空間是誰鎖著的,也不知道現在能不能進去,能保留到現在的,估計有個很強大的主人。”

“是我跟阿回的家。”牧清背起陸玉鏘,“我要回家去了。”

陸玉鏘的手垂在他的胸前,牧清見著了,忍不住低頭去親他,隻親到一片微涼的觸感,他心中沒底,步子邁得快,差些被路邊的石子絆倒,旁邊幾人離得遠,眼見著牧清往前衝倒時,一雙手忽然從前邊撐住他。

牧清抬頭去看,是黎光。

他現在恢複了記憶,見著黎光便不知道作何表情才好,大約還是要叫:“大遠哥?”

黎光笑了笑,抬頭去看牧清肩上的陸玉鏘,他這眼神總是如此,自從自己和牧回結婚後,黎光便成了這幅模樣,牧清其實挺怕他這樣,但因著從小的情誼,又忍不住親近。

“想起來了?他也有這一天。”黎光說,“遭報應了,活該這樣。”

牧清生氣,退後了一步,避開他的視線:“你不要這麼說話,我會很不高興。”

黎光說:“你還護著他,我也會很傷心的。”

餘逸見狀不行,忙從身後追上來,拉住黎光,勸道:“大遠,現在救人要緊。”

“救什麼救?”黎光甩開他,“他分明知道自己的身體受不了,這就是刻意在找死,憑什麼還要救他?”

“你怎麼這麼說話的。”餘逸覺得他無可救藥,“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你跟小明就是沒有緣分,怨得了誰?”

黎光看起來是過不去這一坎,先前那樣,現在也這樣,即便是轉世成人了,還是放不下心中的執念。

李得明把他往旁邊拉,叫他少說話,黎光後來是沒說話了,半閉著眼,默默看著牧清離開。

待牧清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見時,他忽然出聲喊:“我有辦法救他。”

牧清不相信,隻道他這是故意誆騙自己:“你拿什麼救?”

“補心石,六塊齊了,給他找的,就知道會這樣,沒內丹的家夥。”

黎光到底還是哥哥,即便心中再恨著陸玉鏘,但要這樣看著他死去,還是不忍,大約便是親情在作祟,連他自己都無可奈何,他話中雖諷刺,但最後還是說:“過來給他用了。”

陸玉鏘醒來的時候,隻覺得身體宛若被重塑了般,四肢百骸皆不屬於自己,他閉眼片刻,再睜開,麵前忽然出現牧清放大的臉,一雙眼瞪得極大,正在仔細查看他的情況。

“我睡多久了?”陸玉鏘張口問,聽聲音如同乾裂的泥地,聲帶宛若被千枚針刺得疼痛難耐,他費勁起來,牧清忙給他墊了軟墊在後背,替他倒了一杯溫水。

“睡了一天,不長。”牧清笑著看他,“鏘鏘,你現在又是金龍了。”

“什麼意思?”他不懂。

“就是用了補心石,你的內丹又回來了。”牧清拉著他看,“你快試試,妖力是不是還在了。”

“補心石?”陸玉鏘覺得自己有些聽不懂,“哪裡來的,這不是黎......牧遠一直在找的東西?”

“就是他給你的。”牧清把事情同他說,末了連他自己都唏噓不已,勸陸玉鏘,“其實大遠哥很關心你,他就是嘴巴損了點,關鍵時候還是趕過來救你。”

陸玉鏘沒說話。

“你們和好吧。”牧清去拉他,“他是你的哥哥。”

陸玉鏘說:“我知道。”

他同牧遠吵了很多年,彼此見著了,都是惡言相向居多,再後頭他死了,也就沒再見著過,前幾個月又遇著了,這人也是讓他心生厭惡居多。

悉數情感交融在一起,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改如何麵對,牧清把他扶起來,說牧遠就在外邊。

陸玉鏘走出去,黎光在客廳裡喝酒看報紙,隻是陸玉鏘見了一眼,就啼笑皆非,黎光的心思全然沒在報紙上,他自己大約也沒想到,隨便找了一張應付尷尬,這紙居然還拿倒了。

“你醒了?”黎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語氣不見喜怒,極為平淡,“沒死,也還行。”

陸玉鏘深呼吸,喊他:“哥。”

先前猶猶豫豫,真叫的時候卻是不假思索,過程順暢得讓陸玉鏘都有些驚訝,他叫完後去等黎光的反應,清楚見他雙手一顫,定眼一瞧,這才發現手中那紙拿反了,忙將它揉成一團扔進一旁垃圾桶,嘴中罵道:“什麼破新聞,沒點公德心。”

“哥。”陸玉鏘又喊他,“真的好久不見了。”

躲在後麵的牧清見狀忙出來,同他們說:“今晚餘逸和李得明請客,我們一起吃飯過去吃飯吧。”

“免費的,那就吃了。”黎光站起來,路過陸玉鏘身側時,惡狠狠道,“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但他說的不會原諒,也早在時間的流逝中消失殆儘,時間就像是篩子,最後留下來的、印在心底難以忘懷的,便隻有親情友情和愛情了,它們是永恒,不是芝麻瑣碎的事情。

牧清去拉陸玉鏘,說:“我們也走吧。”

幾萬年的光陰多漫長,好在我們還能再遇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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