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前路如何(1 / 2)

第44章

“郎君。”身穿短衣的年輕人走進門來,拜倒在地,“郎君喚奴?”

荀忻扶上荀勉的肩膀,他們主仆年紀相仿,荀勉今年也虛歲二十,已經成人,卻還是像少年時一樣喚他“郎君”。

“阿勉。”荀忻的聲音低而沉,宛如歎息。

“郎君為何事煩擾?”荀勉微微仰頭,看向自家郎君,他已經聽聞趙扶的死訊,憂心郎君因此傷神。

“趙扶……”

“逝者已矣,郎君切勿傷懷。”荀勉叩首在地。

隻聽他的郎君平靜道,“趙扶叛我,為我所殺。”

荀勉驚詫抬頭,“賊子豈敢?”

“郎君待趙扶視若心腹,趙賊竟然相負!”他氣得起身跽坐,憤然道。

荀忻略微挑眉,他本意的重點在於趙扶被他所殺,沒想到荀勉的關注點全在前一句上。

阿勉,你重點抓的是否有些不對。

隻是見他如此,原本原本縈繞在荀忻心頭的陰鬱卻悄然淡去。

這個世界上,如果連荀勉都不能信任,他還能信任誰呢?

“阿勉。”荀忻止住荀勉對趙扶的人身攻擊,“從前我隻願你安穩此生,不欲你牽涉到糾葛中。”

郎君側臉明淨,而神色黯然,“不料如今無人可信。”

“郎君。”荀勉已經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奴願為郎君分憂。”

他重複道,“願聽主公驅使。”

荀勉為君而生,即當為君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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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荀氏田莊中,整個田莊的僮仆被召集起來,聽著新任的主事向他們宣講主公的決議。

僮仆們竊竊私語,有人提出,“我等勤於耕作,也能得賞?”

荀勉答道,“凡耕作之人,待遇與佃戶相同。”

他詳細向眾人解釋,說田莊將要開辟百畝荒地,荀氏所有賓客,除了老幼多病者,其餘人都能分得一兩畝地。

奴婢們完成日常的灑掃侍奉後,自行打理田地,按照要求種上相應的穀物,像佃客一樣交租,剩下的糧食歸於自己所有。

僮仆中表現良好的人,可以放免為庶人,也能留在田莊中作為佃戶。

眾人聞言麵有喜色,有反應快的人馬上道,“主事,奴年青體健,頗有餘力,乞多分田畝。”

這話一出,大家都反應過來,爭先恐後請求多分一點田。

一時間“我可以”之聲充斥荀勉的耳朵。

“奴婢”,男子為奴,女子為婢,他們或為罪人,或為流民,或為前兩者的後代,自願或者被迫喪失了人身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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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這個時代社會地位最低賤的人,和牛馬、田宅、器物一樣是主人的財產,主人可以任意役使、打罵、贈送和買賣。

荀元衡此舉就是給了奴婢們變為庶人

的機會。

自由,私有財產,誰不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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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後他們不用再憂心被主人賣出,他們的子女不用世世代代為奴為婢,不用再低人一等,遭人打罵,為人輕賤。

就算是衣食無憂的荀勉捫心自問,他也難以拒絕這等誘惑,何況其他人?

“奈何已過農時。”

是啊,現在已經到了五月,早就過了春種時節,大家激動片刻又冷靜下來。

“諸位毋憂。”荀勉朗聲道,“五月可種胡麻、大豆,深耕過後,亦可種黍。”

“認領田地後,將由佃農指導種植事宜,望諸位多多請教,勤學勤耕。”

荀勉從袖中取出一本紙冊,“凡請列隊登記。”

一眾仆僮喜滋滋開始學種地,他們跟隨佃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學了一個多月大多成功出師,懷著滿腔熱情獨自打理自己的兩畝地。

各方勢力派來的探子們卻有苦說不出,他們大多是庶人賓客,根本不是奴籍,本來潛入荀氏做暗探,隻是做些灑掃的小事。

而現在他們擼起褲腿,跟著不知疲倦的奴婢佃農一起腳踩泥地,牽牛扶犁,每耕過一片土地就要揮灑滿額熱汗,乾完活後還要和瘋魔了的種田人對視,彼此露出欣慰的笑容。

望著腳下耕過的鬆軟土地,暗探們意識到,他們竟然成了荀氏免費的勞動力?

從沒有前輩告訴過他們,探子還需要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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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待不下去了,哪怕悖主而逃也待不下去了,大不了另投門戶,也好過一輩子在荀氏種地。

荀忻坐在田埂間,手上拽起一株野草,帶起綿軟的白壤,他取了一些土壤在掌心觀察,這種略顯白色的黏土可能是因為含較多鹽堿物。

他已經在田莊中挖掘不少溝渠,用來衝洗排鹽,看來還要種一些桑樹、柳樹之類的耐鹽樹種,慢慢改良土壤。

這些日子他審視自己,思考將來要走的路。要想實現他的計劃,第一步得要天下太平,這需要投靠雄才大略的英主。

袁本初有雄才無大略,曹老板才略兼備,雖然人品上有些瑕疵。既然兄長選了曹營,這個問題不用再考慮。

其次他想要做大事,無權無勢怎麼做得成?

他要在人才濟濟的曹營嶄露頭角,但荀元衡能憑借的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