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奉迎天子(1 / 2)

兗州,曹操陸續收複諸縣,這一日破城之後,曹兵蜂擁入縣城,搜捕城中官吏。

“將軍。”身著鎧甲的衛士押送著一人前來,“已擒畢諶。”

正站在坐騎旁,用絹帛擦拭槊刃的曹操看向頭戴進賢冠的士人,把長槊交給身旁的衛士。

眾人望著將軍,與畢諶相熟的人不禁為其捏一把汗,心道畢諶叛主而逃,以將軍圍誅張邈一家,睚眥必報的性格,畢子禮恐怕難逃一死。

“子禮彆來無恙?”孰料曹操不但沒有表露出怒氣,問話間神色堪稱平和,仿佛閒話家常。

畢諶心有畏懼,他原本就是為保全親人才叛逃,如今被生擒,不止擔憂自己性命,更擔心自己的家人會被牽連。

想到這裡他向曹操拜倒,口稱“明公”,自陳自己有罪。

“孝親之人,豈不亦忠君?卿為我所求之才也。”他上前扶起畢諶,“我欲以卿為魯相,望卿勿辭。”

畢諶怔怔地望著曹操,淚水盈眶而出,低頭拜道,“謝明公厚恩。”

曹操拍了拍畢諶的肩,好生寬慰幾句,便許他自行離去。

圍觀的眾人眼見這般,對將軍的愛才惜才有了新的認識。因為愛惜人才,連背叛都能既往不咎,將軍真乃明主。

一騎從遠方而來,疾馳入城稟報,“將軍,鄄城傳訊,戲軍師病篤……”

戲軍師?在場眾人不由望向曹操,將軍向來愛重戲軍師……

曹操麵色一白,急聲問道,“汝何時出發?”

“回將軍,仆前日出鄄城。”

見曹操拉著馬鞍就要上馬,曹洪拉住兄長的袖子,“將軍。”

“我回鄄城,此間事暫時托付子廉。”

曹洪看著兄長臉上焦急的神色,鬆開了拽住他袖子的手,“兄長但去,此地有我。”

望著兄長帶著百騎遠去的身影,曹洪想起了與戲誌才相處的點滴,戲軍師性情自然,不拘俗禮,和兗州中的其他文吏、名士沒有什麼往來,反而和軍中諸將走得更近。

想到戲誌才不過三十餘歲,曹洪歎息一聲,亂世中,人命如絹薄。

曹操帶著人晝夜不停地趕路,第二天下午就進了鄄城,他馬不停蹄地直奔戲誌才居所。

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曹操轉身將門合上,窗欞上覆蓋的厚絹被掀開一角,冷風從縫隙間侵入,吹得人麵上生寒。

曹操望著躺在矮床上無聲無息的人,心中隱怒,病患怎容得冷風?

他幾步上前將絹布封嚴實,室內昏暗幾分,陰冷的風終於止了。

木屐踩在木地板上,曹操緩步走到戲誌才床前,昔日驚才絕豔,眸光灼灼的士人形銷骨立,嘴唇乾裂,閉著眼沉睡,病容憔悴。

他覺得胸腔中堵著一口鬱氣,堵得心口隱隱作痛,隻得艱難地深深吐息。

“誌才。”曹操坐在床沿,低聲喚道,任由淚水打濕了須髯。

“君為我輔弼,為臣為友,儘心竭力。”他自言自語,“不料竟有此日……”

“其命也夫!”曹操恨聲拍上床沿,哀傷不能自已。

這時木門“吱呀”,又被人推開。

曹操臉上猶帶淚痕,抬眼望去,玄袍郎君手裡端著漆碗,站在門口。

屋內屋外兩人麵麵相覷。

荀忻:“……”恨隻恨他手速比腦速快,推門那一刻聽見了曹老板的聲音,沒能及時收手。

他端著藥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尷尬在兩人心底浮現。

“明公?”荀元衡沉默數息後,還是決定進門,假裝無事發生。

“元衡何時至此?”曹操抬袖擦乾臉上淚跡,神色恢複如常。

他剛剛見荀元衡抬眼愣神時,眼眸清澈渾圓,尷尬的神情過於生動,與其對視,受其情緒感染才頓覺失措。

等他冷靜下來想一想,此事有何為難?

“忻今晨前來探望。”荀忻答道,他今天剛拉著華佗給戲誌才診完脈,順便攬下抓藥、熬藥的活,親自端著湯藥過來,沒想到推開門曹操就坐在床沿真情流露,垂淚哀呼。

他低著頭不去看曹老板沾濕打結的胡須,將手中冒著熱氣的湯藥放到案上,俯身去扶起戲誌才,“誌才兄?”

連喚數聲,戲誌才緩緩轉醒,曹操接替過荀忻,坐在床頭扶著戲誌才坐起。

“將軍?”虛弱的氣聲落入曹操耳中,他應聲道,“誌才。”

“藥可曾飲下?”再一次有人從門外進來,曹操望過去,此人著布袍白巾,他從未見過。

他很快猜到來人的身份,“足下為醫師?”

華佗趁著荀忻熬藥的時間,為坊中鄰裡抓藥看病,這時看向荀功曹,以眼神詢問——這一位是誰?

荀忻忙介紹道,“元化,此為兗州牧曹公。”

“明公,誌才兄,華元化為沛國譙人,博學多識,尤善醫術。”

華佗聞言不由再看荀忻一眼,荀功曹此言有意點出他的士人身份,可謂用心。

自從華佗作為“神醫”名揚三州,很少有人記得他華元化原本是士人,甚至被舉過孝廉,曾被征辟。

士為貴,醫為賤,雖然他以行醫為樂,但也常常後悔自己舍棄了士人身份,成為低人一等的醫工。

“不意卿為我鄉人。”曹操也是沛國譙人。

他聽懂了荀元衡的言外之意,也聽過華佗的“神醫”之名,這一刻心中燃起希望,當即起身對著華佗行禮,“誌才為孤肱骨,仰卿竭力相救。”

“明公不必憂,戲君之疾可治。”華佗避禮不受,心中感慨曹公確實折節下士,待人至誠。

“隻是戲君積病多年,肝腎羸弱,根基已損。”華佗向戲誌才拱手,“切不可勞神傷體。”

“唯有清心安神,休養三年,則痼疾可愈。”

荀忻捧起漆碗,感受掌中溫度不再燙手,忙坐到床沿,將藥碗遞到戲誌才唇邊。

戲誌才低頭喝完湯藥,目光轉向華佗,定定問道,“若隻服藥,我當如何?”

荀忻聞言,手中漆碗差點跌落,他沒想到戲誌才竟不願等這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