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詭異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好半晌, 薑璃手腳慢騰騰的被宋明硯扶了起來。
她猛地蹲下那刻,大腦就跟充了血似的,作出的舉動都跟傻子似的, 還跟麵前如此清風霽月的少年說了那句蠢話。
你好像王子啊之類的這種話。
這麼土味的誇獎,連小學女生都說不出口啊!她竟然看著宋明硯的眼睛就這麼說了出來,衝動之後,薑璃現在隻剩下慌亂。
宋明硯個子比她高一些, 陰影蓋住了她, 他的背後是茫茫夜色, 本來是如此令人不安的環境, 卻因為他在身邊,此刻竟有了些令人安心的感覺。
薑璃有一點發怔, 唇角微顫著:“我剛才那句話,有點奇怪, 你就當做沒聽見吧。”
“都已經說出口了,還能當做沒聽見嗎。”宋明硯慢條斯理的, 緩緩笑起來。
薑璃咬了咬唇,宋明硯那雙平日裡總顯得有些疏離的眼眸帶著一抹動人的溫柔。
薑璃挺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 是不是冒犯你了?”
跟他單獨相處的時候, 好像連自己都會不自覺地說出這種文縐縐的話, 宋明硯搖了搖頭,抬腕看了看表:“快要到熄燈時間了, 回去吧。”
“好。”
薑璃點頭, 從宋明硯的身邊離開。
她行色匆匆, 一邊走一邊還在拂開被風吹到臉上的發絲, 並未注意到宋明硯一直站在原地, 直到她走回宿舍。
清涼的夜風將剛才女孩子身上隱約的甜味吹散, 宋明硯回到車內,降下了車窗,那些在廣播站因為看到她和林渡之間的關係而有些躁動和不安的情緒,竟然在這一刻,消失的乾乾淨淨。
既然她不拒絕林渡的靠近,那麼,對他來說應該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可以站在同一平麵上與林渡公平競爭。
宋明硯唇邊帶著點笑容,車子發動,墨藍色的天幕就這樣消失在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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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璃回到宿舍,剛從浴室洗完澡的徐玥擦著頭發走出來,“你回來啦?”
“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麼久。”薑璃帶著幾分歉意。
這會兒已經是十一點半,隔壁幾間宿舍燈都關了,徐玥這邊還開著台燈在等她。
等薑璃坐下,徐玥還體貼地幫她遞過去一杯熱水。
徐玥是很熱心的女孩,這一切都藏在了她有點不近人情的外表下,薑璃還記得軍訓的時候,很多人都說徐玥是個不太好相處的女孩,說她過於高高在上,仗著家裡有點總喜歡用鼻孔看人,那時候徐玥身體不太舒服,卻沒人願意冒著被教官罵的風險送她去醫院。
薑璃恰好和徐玥是一個方隊的,站在徐玥的後麵,眼看著徐玥在酷暑下昏昏沉沉的,薑璃連忙伸手扶住她。
後來,她把徐玥送去了校醫院,沒過十幾分鐘後,校領導來了好幾個,都說是來探望徐玥的,甚至還特地給徐玥批了假條,告訴她可以不用參加軍訓,臨走前還笑眯眯的囑托徐玥,有空可以讓他爸爸來學校參觀一下。
這神奇的鈔·能·力讓薑璃歎為觀止。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能被徐玥大佬選中,和她兩個人單獨住在宿舍,要知道彆的宿舍不是四人間就是六人間呢,薑璃一直很感謝徐玥對自己的包容,也對於二人能做朋友非常的開心。
“徐玥,你的舞伴選好了嗎?”
薑璃正在對著鏡子卸妝,好奇地問著已經躺在床/上的徐玥。
徐玥麵無表情:“嗯,選好了。”
正在往臉上拍化妝棉的薑璃瞬間愣住:“誒?誒?你選了誰啊?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會說,舞會有什麼用隻會耽誤我的學習時間嗎?”
“既然你知道,你還要問,你真無聊。”
“我就是有點好奇,既然你有了合適的人選,那舞會那天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幫你化個漂亮的妝。”
“這就不用了,因為我們兩個都不在意。”
薑璃:“???”
“我的舞伴是寧鶴,你應該認識吧?數學學院的。”
“徐玥,了不起哦,原來寧鶴是你的舞伴?你搞定了理學部今年最帥的新生呢。”薑璃聲音軟聲軟氣的,帶著點少女感。
徐玥嘴角冷笑:“我給他付了十萬元,這樣我們兩個都沒有麻煩了,他討厭那些總是找他的女生,我討厭總是催著我趕快找個舞伴的男生。”
“十萬?”薑璃察覺到了不太對勁的地方:“寧鶴不是這種人,就算是有償做舞伴,他也不會收這麼多錢的。”
“你不知道嗎……聽說他爸爸要做手術,他正在到處借錢呢。我的這筆錢,他說過會在期末的時候還給我的。”
……
男生宿舍。
初雀從回來後就一直站在窗戶旁,抱著肩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最近的事態似乎已經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範圍,不僅是喜歡他的薑璃,還有對他言聽計從的好友寧鶴。
寧鶴這段時間經常都是早出晚歸的狀態,平時回來也都是在初雀已經睡著的時候悄悄回來的。
今天初雀回來的也很晚,就站在那裡沒有動,也沒有休息,想在這裡等一等寧鶴。
十幾分鐘後,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十二點。
初雀聽到了門那裡的動靜聲,在對方用鑰匙開門前,輕輕的走過去打開門。
寧鶴抬頭,“初雀,你怎麼還沒睡。”
初雀懶懶掀開眼皮,輕笑了聲,有著明豔漂亮長相的少年笑起來的時候非常容易讓人卸下全部的戒備心。
“這段時間總是看不到你嘛,有點擔心你,所以一直在這裡等你。”
初雀說完後,微笑著看著高高瘦瘦的少年從門口走進來,寧鶴放下書包,指尖上似乎蹭到了淡淡的煙草味,在宿舍內有點明顯。
寧鶴搖搖頭,表情有點冷,但眉眼看起來極溫和:“我沒事,隻是最近在網吧找了份兼職。”
“是你家裡又出什麼事情了?”初雀關心的詢問。
寧鶴走進浴室洗了把臉,垂著頭,散亂的劉海下,手指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本來他上了大學,爸爸的炸串攤自從花了錢在夜市買了個攤位後,生意一直很穩定,這幾年買藥也沒有前些年那麼捉襟見肘了,何況爸爸的身體也好了很多。
本來以為生活是慢慢地在好轉,直到前天爸爸收攤回家的時候,竟然被一群喝著酒在路上飆車的富二代們撞傷,當場就被送到了醫院急救,爸爸擔心寧鶴知道這件事後會立刻回到滬市,想要瞞著他,但是寧鶴隔壁家住著的大嬸給他打電話了。
大嬸在電話那邊說,寧鶴爸爸這次的車禍很嚴重,以前就受過傷的腿這下怕是更嚴重,而且那群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從他爸爸住院後甚至都沒有來過一次,隻有保險公司和律師過來公事公辦的商量著賠償費用,但對於他父親的手術和後續治療來說,還遠遠不夠。
寧鶴的老師知道這件事後,主動找到了他,並且還準備在理學部搞一個獻愛心眾籌,寧鶴很想拒絕,他的自尊心非常強,根本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彆人帶有同情的施舍,他始終記得,從小學開始,每次學校都要給他組織專門的捐款活動,然後讓他上台發表感想。
那一刻,他窘迫極了。
他很感謝這些願意幫助自己的人,可是站在台上被每個人用同情和憐憫的目光審視著的感覺也並不好受。
“就是他啊,聽說他家特彆窮。”
“一個學期隻給他600塊錢夠活嗎?我平時周末去上街我爸爸媽媽都給我沒這麼少的。”
“噓,小聲點,彆被聽到了。”
“人家可是年年的三好學生,雷打不動的年級第一呢。”
不僅如此,還有電視台專門來采訪他,每次學校都會把他作為典型,讓他一遍又一遍的說著那些已經讓他麻木的話語。
這次,他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
他咬牙拒絕了數學院的老師,說是自己再想想辦法。
寧鶴除了在學校勤工儉學,在校門口的甜品店打工,還要去給高中生做家教,去網吧修電腦,一切都隻是想賺錢給他爸爸做手術,但這些還遠遠不夠。
他心煩意亂的走出了浴室,初雀站在門口等著他。
這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可以向他把這些苦惱說出來嗎?
寧鶴不知道該如何抉擇,這個時候,初雀忽然擔心的問著:“寧鶴,是不是你爸爸又出了什麼事,錢不夠?”
“我……”寧鶴猶豫。
“我最近也很煩惱,薑薑上了大學後好像認識了不少男生,今天我去廣播站接她,之前我們學校的葉時煦學長也去接她了,她都沒有搭理我,就跟著葉學長走了,”初雀並未把關心的話語繼續下去,而是說著自己的煩惱:“我對薑薑真的很用心,還花了錢買了她喜歡的八音盒,我三個月生活費都扔進去了,薑薑還是不理我……”
這一刻,寧鶴覺得心煩意亂。
他皺眉,冷淡的眸子裡明顯帶著不悅:“初雀,薑璃不是這樣的人。”
“寧鶴?”初雀驚訝,“你不是一直都覺得薑薑人品不太好嗎?”
寧鶴愣了一下,然後問:“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初雀馬上就微笑了起來,輕聲道:“那可能是我聽錯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宿舍內的燈有些昏暗,照在了初雀的臉上,讓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如以往那樣溫和又陽光,反而有些陰沉。
寧鶴的視線在初雀身上停了停。
這的確是錯覺。
下一秒,初雀從自己的櫃子裡拿出銀行卡,遞給寧鶴,“這裡麵可能沒有多少,都給你,密碼是我的生日。我明天就給我爸媽打電話,讓他們找個護工去照顧你爸爸。”
寧鶴深吸一口氣,鮮少有這麼激烈的情緒。
“初雀,這筆錢我不能收。”
“為什麼?”
“我把你當做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我們之間介入太多跟金錢有關的東西,這樣會讓我一直對你抱有歉疚感。”
寧鶴垂在身側的手指捏成拳,很快又鬆開,他拍了拍初雀的肩膀:“放心,我沒事,這筆錢我可以湊齊的。”
“……”初雀有些失望。
寧鶴上了床,正要休息,直至放在一旁的手機嗡嗡震動,打開看就發現是薑璃。
薑薑:向你轉賬1萬元
薑薑:我做禮儀模特賺的錢,不太多,但是你要是敢不收下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理你了。
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碰了一下。
寧鶴給她回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