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佚名(2 / 2)

聞言道:“這可不是以往去邊境賣酒,咱家給各村召上來的小子多發些工錢的事兒。雖說跑運總是會存在些危險,但那無非就是碰到個路霸劫道的,那大不了舍財受的傷是有數的。可這叫去前線,那裡刀劍無眼。村裡人以往聽說征兵都能嚇破膽,好不容易沒攤上這次征兵,你讓各家怎麼可能同意為點兒跑腿錢,讓自家小子去趟這份危險。”

穀</span>  朱興德沒去掰扯該怎麼解決人手的問題,因為他還有下下個難題要通知家人們:“還不給錢。”

沒錯,如此艱難,縣衙還差錢兒。

“我好說歹說,咱家真是八輩貧農,祖上就沒出現過有錢人,直到咱家釀酒才有點兒積蓄還蓋了房子,李知縣才鬆口會將釀酒需要的糧食等原料錢給過來。至於咱家想掙的銀錢,還有雇傭車輛、人手的銀錢,都需要我們先想辦法。等到他一級級往上麵報,上麵撥了款才會給過來。不過,想必會很慢,聽說好些大藥商的錢也都欠著呢。”

左撇子打蔫說:“那些大藥商同意,那是人家有家底,咱家卻……”

朱老爺子沉聲問小孫兒:“德子啊,那既然你都明白,你彆告訴咱,你還同意了。”

“爺,能推嗎?那是知縣大人以父母官的身份在和我對話。不是李知縣私下裡和我商量。”

朱興德哪裡想到,他家在北方折騰著賣點兒烈酒,還賣出點名氣沾沾自喜呢,就趕上了邊境打仗,那裡需要酒,他們永甸縣還離邊境近。要是不近也犯不上找他,有名氣能支應起前線的酒商南方和魯地有的是。

隻能說,湊巧全趕上了。

白玉蘭道出了大家的心聲:“不乾也得乾唄?”還不給全款,還得自己找人。

要不是怕了民乾不過官,胳膊擰不過大腿,還是父母官,這可真不是什麼好訂單。

朱興德卻忽然有點兒激動道:“娘說的這個原因自然是主要的,我們作為老百姓既然被選中隻能聽令。要是違令,不是咱這個鄉下人家能承受的起。但也有點兒彆的原因。你們不知道,前線打的很慘。”

李知縣的將軍嫂子一家,被潛入城埋伏的敵軍俘虜,隨後從老到少,最小的兒子才三歲大。

三歲大的小孩子,要殺要剮,你倒是好好殺啊,先給小牛牛割掉,喂了野狗,還在城樓前當眾羞辱了將軍夫人和將軍十二歲的女兒。

兩個月前,李知縣將軍正麵應敵,最終戰死於沙場,被敵軍大卸了八塊。

現在是一名六十歲的老將,本是一身傷病到了榮養的年歲,卻重披戰袍主動請纓,從京城來了前線接手。

還有那裡的百姓,日子過的極苦,彆看好似離永甸縣不遠,咱們偏於一隅,感覺不到,但實際上那裡卻有很多百姓主動留下了,和士兵們一起把守城門。

因為住在那裡的人知道,城門開,將有更多的人受難。

另外,這次征兵主要是從南麵調來的,聽說還有許多有識之士,自發從魚米之鄉富饒之地,主動召集人手在向兩方腹背受敵的前線之地捐獻各種物資。

或許血本身是熱的,朱興德明知道家裡沒啥資本作出大貢獻,可是在聽了以上種種,麵對李知縣念叨出的死亡人數,看到李知縣提起將軍哥哥紅了眼睛,聽說李知縣這次要親自在秋後後押運糧食奔赴前線,他應了,一起。

就當被征回兵了。

那一刻,他承認腦袋裡,沒啥以前想得到什麼候的想法。

他想的全是,要都是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都要做點兒啥就得有名有錢,那哪裡來的那麼多默默無聞奉獻的人?那南麵那些主動給捐獻物資的錢就是大風刮來的?那他們為啥還要做其中一份子。

這說明人活著,總是要有點兒大家小家的寄托的。家要是沒了,還過什麼小日子?恰好他又趕上了,縣衙主動找到他,他能出上點兒力氣。那咱就不能躲。

李知縣問他,“那人手問題,你是怎麼想的。”

朱興德當時答的是,相信一定會有人和我是同一個想法,就當是被征回兵了。

白玉蘭感覺隻出去熱了口飯的功夫,屋裡這些男人們就像要翻了天似的。

全都在咬牙說,乾。

不就是有很大可能過後不給掙的錢嗎?朝廷窮了,那就當作這趟活不掙了,給白釀一回。

不就是有很大可能,不但一文錢不掙,而且還要搭些雇傭車隊和人手的錢嗎?

快劃拉劃拉賬麵。

左撇子對準賬簿呸呸吐了口吐沫,開始翻賬本。看看留出家裡正經過日子會用到的,還有多少能拿出來活動,有多少拿多少,大不了就當打水漂從沒掙過這錢。回頭打贏了帳,世道安穩了,咱再從頭再來。

楊滿山用鄭重的聲音說:“小豆,對不住了,秋收後,我要和大姐夫一起去前線送酒。我不可能讓大姐夫一人去的,你能不能彆勸我。”

左小豆:“……”

二柱子和六子是笑了:“反正德哥去哪,我們去哪。你們有沒有人勸,我倆也要跟著。”

白玉蘭:“……”

羅峻熙站起身那一瞬,微揚著頭,彆看曬成了黑驢蛋,卻恍惚讓大家頭回見識到了,什麼才叫秀才公的風采。

他說:“我也同去。我念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為的是什麼,我不僅去,我還要給拿錢。”

秀花捂臉:“孩砸,人家不要你錢,要我酒,你拿銀錢作甚,再說你娘也不能讓。”

羅峻熙一秒變身,掰著手指頭,弓著腰細細碎碎對秀花囉嗦道:

“外婆,咋可能不需要我出銀錢呢,我打算從我娘那裡要來,拿到咱家這。咱家不是要給釀酒,還要雇車?一路上要花銀錢的地方有許多,您算算,隻盤纏就要倒搭不少。總是不能花一個朝李知縣要一個吧,咱家大錢都沒要,咋可能會因為這種小事讓知縣煩憂。窮家富路的,處處需要準備充足。我從我娘那裡能多要一些,咱家麵對的困難就會少一些。”

秀花回望著羅峻熙那雙大眼睛:“……”

真是個貼心的娃,你娘要是知道會吐血。

知道你玩命要去前線,吐一遍血,知道你還敢提錢,會再吐一遍給你看。

朱老爺子一聽,好有道理,“德子,那你將從我那裡偷拿的九十八兩給你老丈人。”過後也不用拿回來了,就當作是貼補釀酒損失,為朝廷作把貢獻。

就是很遺憾,外麵人永遠永遠不會知道,杏林村有個朱老頭,他戰戰兢兢、拖家帶口、小氣吧啦攢了大半輩子將銀錢藏在牆縫裡,他隻是個最最普通的泥腿子老頭,卻為這場戰爭花了九十八兩銀。

朱興德:“……”

銀錢的事,縣衙確實暫時拿不出太多,但關於人手,朱興德才告知大家:

“召集運酒的人,李知縣說,不能過後有啥人命損失讓咱家擔著罵名。他會派來主簿或是縣尉那種程度的官員,親自張貼征集名單並作出解釋。誰要是能跟著去送酒,就來我這裡報名。為此,他之後強令征收去前線送糧的腳夫,不會征到咱們這十裡八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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