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1 / 2)

“爹,今兒累壞了吧。”

“噯,還成。攏共那些活計,早晚都要乾完。你外婆和你娘還沒回來呐?”

“沒有,二妹正煮飯,我還尋思呢,等會兒娘她們再不回來,我就去看看,估麼那麵還忙著呐。”

甜水也沒歸家。

從早上迷迷瞪瞪起來就和她太姥姥出去了。

老宅那麵清掃豬圈,聽說孩子午覺沒睡,晌午也是和大人們對付一口,在幫著看豬。

她大閨女現在可懂事兒了。

左小稻一邊回著左撇子話,一邊掀開大鍋蓋,舀瓢早就預備著的熱水倒進水盆裡,讓她爹趕緊洗洗。

這個時節,到了太陽下山的時候,熱水盆端到院裡已經能看清白色的熱氣了,要是不抓緊洗漱,用不上半炷香時間熱水就會涼透。

左撇子沒進屋擦洗,接過一身乾淨衣裳,指揮大閨女將熱水盆端到院子裡,怕禍害新屋子地麵。

他那新房子屋地雖不是青磚的,但是當初建房時用了不少心思,各屋鋪的是用石頭打磨的地麵。

搬遷那陣,村裡幫忙的人誰來家裡誰都會誇句:“你家真利整,看著就乾淨,絕對是村裡頭一份。”

左撇子嘴上會回句:“啥頭一份,哪有那麼誇張,我家啥樣自個心裡清楚,比不得屋裡鋪青磚的人家殷實。咱們各家都是一樣的。”

說的很謙虛,可隻有左撇子自己知道,每每被人誇屋子整齊,他心裡還是很自得的。

在鄉下,家裡屋體麵乾淨,也是日子過好的標誌之一。

因為這說明家裡殷實,不愁吃喝,還有心思臭講究。

要是換作那些吃喝接不上溜的人家,刨食都刨不過來,哪有心思規整屋子。想保持地麵乾淨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一家好些口子人,腳上帶著泥進屋。

為此,彆看左撇子是個大男人,為保持住村裡頭一份的誇獎,對待這新房子比誰都珍惜。連書房裡大女婿給新打的太師椅,他一般情況下都不坐,像是怕坐壞了似的,等到當外人麵前才會坐。很多時候寧可坐在小板凳上寫字。

還是被他嶽母發現了幾次問他這是啥毛病,又一頓臭罵,留著新椅子能下崽呀,他才敢慢慢消受這份福氣。

左撇子彎腰先摳了些盒子裡裝的草木灰,從頭發開始洗,接著洗鼻子耳朵眼、大脖子。

用草木灰是第一遍,等他洗透了的,還會用皂角再洗一遍。

一遍壓根兒洗不乾淨。

這一天下來,左撇子又掏茅廁又忙乎柴火垛,早就埋汰的不像人樣了。

呼嚕嚕,呼嚕嚕,被左撇子撲落的附近全是水漬,眨眼功夫清水也成了黑泥水。

左撇子又將外罩衣裳按到水盆裡,大手隨意揉吧兩下子,一邊洗一邊和朱老爺子說話道:

“家裡那幾個小娃子沒鬨人吧?讓你老又跟著受累一天,等羅家鴨子賣差不多的,這頭再忙一忙就沒啥乾的了,今年酒買賣又不咋地,正好讓稻她娘不釀酒了,在家貓冬看孩子。到時候你老能出去溜達溜達。跟我去縣裡看看也成。入了冬,我就有空閒了。”

朱老爺子幫著將乾爽衣裳遞給左撇子:“我沒啥受累的,看個孩子算啥大不了的。倒是今兒個,甜水她娘和你二閨女,又是醃菜又是下窖存儲蘿卜白菜的,一趟趟折騰,我瞅累夠嗆,還要顧及喂這幾個小的。”

左撇子看眼院子,可不是,往常堆在倉房和牆根兒附近的白菜和蘿卜不見了,他本來還尋思明日早起乾。

要不常說閨女才是小棉襖,回娘家看見啥活都乾。知道這活要是不乾,最後累著的是親爹娘。

自打住在一起就更是了,實心實意的,不像村裡有的那兒媳婦人家,好些個兒媳婦,瞅著人數挺多,可你多乾、她少乾的沒少掐架,那鬨心事多了去,彆看他家沒兒媳婦,他卻是知道這點的。

左撇子麵上不顯,心裡很熨帖,忙碌了一天,累的腳後跟兒生疼快要站不住,肩膀也腫到洗頭發抬不起胳膊,圖的不就是心裡這股過日子的熱乎勁兒。

看到院落裡摘了兩大筐的蘑菇問道:“蘭草是不是來過,又來幫忙了?我進家前恍惚瞅著那背影像她。”

朱老爺子:“嗯那,幫著摘摘蘑菇抱抱柴火,才走。”

左撇子佯裝生氣,一邊用麻布帕子擦頭發,一邊衝灶房方向喊道:“稻啊,你小姑子來,怎麼又不知道留飯。一個村裡住著這麼久了,你小姑子沒來家端過飯碗,那成了啥事兒。我告訴你,再趕明兒蘭草來,必須讓在家吃完飯再走。哪有那麼為人處事的。”

朱老爺子搶話說:“蘭草上麵有奶婆婆在,怪不著甜水娘,蘭草要著急回去做飯。”

農家哪有沒大事發生,吃飯會在彆人家白吃白喝的。那樣倒要讓人背地裡講究。

所以朱老爺子是不讚同朱家人常來遊寒村的,不止蘭草,分家那陣,他就已經和家裡幾個孫子孫媳說好,都挺忙的,沒啥事情彆總來看他。

養老人不容易,到時候德子和小稻還得招待這些人。

小豆看眼大姐,笑了下。

小稻也無奈的笑了下。

姐倆很是互相理解,和自個爹娘住在一起就是這點不好,甭管她們占不占理,爹娘表麵上總是要先數落她們。

不止蘭草,像她爹隻這麼喊一句是為了麵子,往常和朱興德拌嘴也是。小豆和滿山拌嘴就更是了,畢竟滿山老實。

然後過後娘才會細問:“你們拌嘴是因為啥呀,你也彆怪我和你爹不分青紅皂白就先罵你。你是親生的,不隔心。我們總不能聽到吵嘴先責怪姑爺。家家也都是如此,和哪方父母住,哪方多多少少都要受點兒夾板氣。”

聽聽,她們爹娘心裡多明白。

小稻現在都習慣了,好脾氣回句:“知道啦,爹。”

正說話的功夫,大門響,秀花和白玉蘭領著甜水終於回家了。

進院就嚷嚷快倒熱水,她們幾個要先洗洗,一身臭糞味兒。最近幾日不釀酒就對了,要不然酒裡都得占著味兒。

而這時候,左撇子已經洗乾淨,隨著朱老爺子興高采烈進屋抱孫子們去了。

白玉蘭舀熱水時問女兒們,“等會兒吃完飯,數數從羅家拿回的那些破皮鴨蛋還有多少,那玩意兒又放不住,給我裝幾幾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