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卒保帥,誰是卒,誰是帥?
思及此處,沈念神色一變,竟是充滿惶恐和無措,他用陌生的眼神看著侍衛,尖聲喊道:
“我不願。我,我和你根本不熟悉。你雖然對我好,但我也不知情,我怎麼能答應你。”
那侍衛的臉上好不容易漫過喜色,卻沒想到聽到這樣一番話。
他不禁呆住了。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念念這兩天對他的表現,怎麼能說是不知道他的好意,怎麼能說是沒有回應他的喜歡。
況且,他,他方才在為沈念圓謊啊!
他不禁覺得手腳冰涼,就算之前有天大的好感,此時也被不可置信的震驚淹沒。
而沈念卻扭過頭一眼也沒有再看他,小聲啜泣起來:
“尊主,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拿主意……可我,可我其實喜歡……不,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少年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的苦衷,隻是一遍流著淚,一邊悄悄地仰視著唯一站著擁有一切主導權的魔尊,說到一半,居然像是羞澀般垂下頭去,眼邊一大片豔麗的紅色。
萬人迷光環開始發揮作用,沈念此時瞧著就叫人心疼,仿佛是暗戀情深的漂亮美人,讓人不由得希望對方也能溫柔對待他。
可惜在場的兩人中,一個人不受光環影響。
而另一個人雖然仍舊在光環的影響下,眼神卻緩緩地冷了下去,幾乎像熄滅的灰燼。
他恍惚地看著自己深愛的人,心想:
“我是為什麼喜歡他來著——”
*
顧識殊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想必此後自己的屬下不會再和被洗腦一樣上演情深緣淺,他很滿意。
至於沈念,留他還有用。
沈念見到魔尊的臉上終於不再是捉摸不透的冷眼旁觀,看著自己的眼神也罕見地多了一絲滿意,不禁戰栗著低下頭去,感覺自己總算熬過了一關。
說不定還給魔尊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呢。
他安慰自己,極力不去想在場另一個被打擊到失魂落魄的人。
那隻是必要的犧牲。
事情發展到此時,魔尊的臉色確實柔和了不少,
“你若無意,本座也不會強求。隻是你們之間的誤會,還是解開為好。”
沈念麵上流露出欣喜的神色,就仿佛顧識殊的話對他來說是救贖的唯一言語,可是內心著實笑不出來。
這對他哪裡是解除誤會,明明是丟盔棄甲。
“都起來吧,”
顧識殊先是讓自己的部下退下,那人本來就被打擊到恍惚不已,聽完後連連謝恩,連沈念都沒有再看一眼,就匆匆回去領罰了。
當然不會是重罰,畢竟顧識殊知道人在氣運之子麵前都會做出什麼蠢事。況且搭上多年積攢下來的物資,卻賠了夫人又折兵,對於他來說已經夠殘忍。
至於沈念。
顧識殊雖然不是很想演,但還是適當地演一演戲。
他垂眸看著地上嬌弱無力、傷心不已的青年,伸出手去拉他起來。
沒有直接接觸,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
而沈念卻像是沒骨頭一樣,在他的動作下幾乎軟軟地靠在他身上,臉上幾乎還是潮濕的,留有縱橫的淚痕。
對於旁人來說,就是這漂亮的美人方才遭遇了一場無妄之災,此時倚靠著自己唯一能夠信賴的人,那自然會心生憐惜,縱容幾分。
顧識殊儘量讓自己忍住直接一把推開氣運之子並且一刀上去的衝動。
至少彆這麼快。
“你——”
魔尊儘可能和顏悅色地開口,且不動聲色地把沈念在地上立好,然後迅速抽開手,掩藏好自己眼中漫開的嫌惡之色,
“你如今還想留在魔宮嗎?”
“魔宮有尊上,我自然是想要留下的……”沈念的眼中一片含情脈脈,“況且天下再大,也已經,已經沒有我其他的去處了……”
“你當真不想回青城派?”
沈念不假思索地搖頭,隨後似乎想到什麼可以發揮之處,小心翼翼地說:
“我聽說尊上您也曾經在青城派,但是……”
話語中的留白背後是人儘皆知的事件,不過沈念沒有說出來,怕觸犯了魔尊的逆鱗。
他隻是很能共情般繼續說下去:
“所以即使過於自大,我覺得魔尊或許懂我,青城派在外人看來光鮮亮麗,其中種種藏汙納垢之事,從來不少有,倒不如這裡對我來說純粹,我……”
演技嫻熟背詞的沈念忽然停下,瞳孔微微放大,
他似乎被眼前發生的什麼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
顧識殊如有所感,他轉身向著殿門望去,外界的光傾瀉進殿,也使得站在殿門外的那人逆著光,看得不那麼清晰。
但他有一柄劍。
這把劍是殘劍,卻依舊在光照下熠熠發亮,劍鋒猶如冰水一樣,觸及而滿眼生涼。
劍是冰涼的,就像他這個人,也如霜雪明月一般冷清孤高。
青城劍尊傅停雪,他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