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答案(2 / 2)

最後仙人隻能“嗯”了一聲,微微垂下頭,又開始擔心自己的表達不夠坦率。隻是更加堅定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傅停雪的手原本涼的像一塊玉石,此時也被捂的溫熱,溫度從顧識殊那一側流淌向仙尊,順著他的四肢百骸,一直淌到他的眸子裡。

他看起來很乖。顧識殊忍不住心動。

“……現在去哪裡?”

在安靜地和顧識殊向前走了一段時間後,傅停雪還是率先打破了無聲的靜謐,

“是去見沈念麼?魔尊此前拜托我的事情,如今已經……”

顧識殊搖了搖頭,他並不回答傅停雪的問題,可兩人的氣氛卻一點兒也沒被打破,或許是因為他們直到如今還交纏在一起的指尖。

傅停雪咽下了說到半截的話語,尾音消溶在風裡。

不對,他們此時的氛圍無關沈念,無關仙界或者魔界,無關其他任何事情。

那都是雜亂無章的冗餘,眼前的世界隻有他一個人。

直到繼續走下去,傅停雪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梨花樹。

就仿佛從層疊的翠綠中湧出來一大叢雪,明明不是花樹盛開的季節,但這株梨樹卻隱約被靈力所包裹,始終保留著盛放的姿態。

梨花紛紛揚揚,鋪了一地,包括樹下的那張白玉桌。窄窄的白玉桌隻容得兩人對坐,似乎已經空置許久。

它在靜待來人。

已經等待了數百年。

傅停雪驟然抬眸探向顧識殊,這一幕和從前何其相似,他莫名有些心悸。

青城派小竹峰,他們在這樣一張玉桌上訴說過情竇初開的愛語,彼此生澀地親吻著對方。

也正是在如此紛落如雪的梨花下,兩人交換了手中的忘情水,決定學太上忘情。傅停雪許下願望,將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送給對方。

這裡和小竹峰太像了。

魔界的後山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地方?

他自覺地走到白玉桌邊,在一側坐下,顧識殊終於鬆開了他的手,他卻有點悵然若失,情不自禁地用還帶著溫度的手接下了一枚飄搖落下的梨花花瓣。

落在他的手中,卻是濕潤的。

“你……”

顧識殊終於開口,打破了平靜,也將兩人之間氤氳開的氛圍再次揭露而出,

“當年和仙尊彆後,我在這裡栽了一棵梨樹,用梨花釀了酒埋在這樹下。此後便再也沒有來過這裡。今日來此,想請仙尊與我一品,仙尊願不願意?”

傅停雪點了頭,他不知道他此時看顧識殊的是怎樣的眼神,也不敢去想。

他肯定完全掩蓋不住了,他原先擅長用眼裡的大雪來掩蓋情緒,可此時落下的是梨花。

霜雪冰涼而鋒利。

梨花溫和而潮濕。

傅停雪仰起頭,看著顧識殊,他毫不掩飾地將自己所有的情緒赤.裸地展露在對方眼前,包括他霜白的脖頸,猶如做好了引頸就戮的準備,顫抖地將一切裁決的權利渡給對方。

顧識殊已經掘出了百年的梨花釀,其實沒有很多,隻是玲瓏的一壇。揭開封蓋,馥鬱的甜香流淌而出,夾雜著微微的冰涼。

“我想和仙人談一談——”

“好。”

傅停雪閉上眼睛,然後睜開,就看到魔尊一手執著酒杯,另一隻手微微拂過他的頭發。發絲輕柔如月光。

可他的頭發明明沒亂。

顧識殊停下手,將手中已經盛滿酒的白玉杯遞給傅停雪,轉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隨後拂去椅上落滿的梨花,也就此坐下。

他問了第一個問題,也可以說沒有問問題:

“仙尊,我想知道的事,你能回答我嗎?”

直到這時,仙人才察覺到窄小的桌子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對方隻要稍稍前傾,距離就無限地靠近,近到連吐息都纏綿地交織在一起。

他明明沒有說問題。

但傅停雪卻明白,他確實知道對方在問什麼,想要什麼。

正因如此,他才覺得有點窘迫,仙人抿了一口遞過來的酒液,因此潤濕了唇瓣,他自己卻渾然不覺。

顧識殊還在等他說話,他有點慌亂地想,不能讓他等太久,但是——

魔尊不僅在看傅停雪的眼睛,視線逐漸下移,看到了他濕潤而嫣紅的嘴唇,是酒液沾染在上麵,泛出微微的水光。

仙人向來有問必答,顧識殊想,是不是還是逼得太急了。

但他忽然不想再徐徐圖之。

顧識殊決定現在就親他。

他們之間已經稱不上還有距離,仙人微微顫動的眼睫猶如蝶翅,儘收眼底,他拂起傅停雪的頭發就好像捧起月光。

嘴唇幾乎要相碰。

就在這時,顧識殊聽見了微不可聞的話語,從仙人的喉底撲朔地吐露而出,像是長著翅膀。他說的緩慢,但確鑿無疑。

“我確實一直都……喜歡你。”

傅停雪的眼中是蒙著霧靄的春水,每個吐字都沾著顫音,似乎忍耐著羞恥,說話都很費力氣。

顧識殊再也按耐不住,他吻上了傅停雪薄薄的嘴唇。

仙人的唇微微張開,他在回應。

顧識殊還嘗到酒香,冰涼中氤氳地蔓延出了一點甜意。

那是一個專注的、認真的、纏綿的親吻。

從靈魂開始的戰栗和空虛終於得到了滿足,一切景物也在他們的身邊失焦,失落多年的愛人終於再次擁抱在一起。

抽絲剝繭,答案明亮地出現在他們眼前,從未如此清晰。

世界微塵裡,

吾寧愛與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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