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反派係統”當然沒有沈念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天真得如同小孩子過家家。
係統所存在在這個世界的介質獨立於實體,它不能直接對世界做些什麼,隻能依靠攻略者達成它的目的。
每一個被它選中的宿主都是他推到台前的棋子。
它才是幕後執旗的黑手。
它交給宿主金手指,而宿主去攻略世界中的大氣運者。
係統謹慎地選擇了反派,畢竟大部分世界的反派氣運足夠充沛,且一般不會被天道密切關注。
若是攻略成功,它就能利用宿主竊取對象身上的氣運。這也就是它不允許宿主死遁的原因,若是被認為死了,氣運就不會再從攻略對象身上源源不斷地向宿主輸送。
若是宿主做的好,自然能夠跟隨它到另一個世界,但若是宿主有了失誤,它必然會壓榨掉對方的最後一點價值,然後迅速地逃離,將他作為棄子。
沈念之前的那一任宿主就是這樣死的。
可笑沈念從來沒有問過任何和他相同係統的人的情況。
他就是係統最滿意的人選,足夠愚蠢,足夠自以為是,足夠貪婪。
若是沒有變故,憑借著他混淆黑白的萬人迷光環,計劃本應該進行得很好。
但此時事情已經幾乎失敗,它聚攏到手中的力量儘數失去,這才恍然驚覺原來最後一場攻略的成功是針對它的一場騙局。若是此時再不趁機離開,恐怕就再無離開的機會。
係統跑了,不顧那個和□□還鎖定在一起的“沈念”的靈魂。
不過,它低估了這個世界。
在漫無邊際的天穹下,似乎有一道意誌死死地壓製住了它逃跑的力量。它終於驚恐地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在很久以前就被這一方世界的天道盯住了,對方精心地準備好陷阱,此時就盤踞在這一個渺無邊際的空間中。
它幾乎動彈不得。
天道化作的巨大瞳孔在它麵前閃爍,世界意識正在清理回收它身上所收集的所有氣運,甚至要剝奪它在其他世界的戰利品,這使係統激烈地掙紮起來。
它的力量,它的氣運,隻要逃脫出去,終究還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天道的聲音混雜著雷聲隆隆作響:
“不許逃——”
雲層晦暗不明,閃電猶如天穹中灑落的金邊,修真界中人感慨天道的無常,紛紛打探是何方高人又要渡劫,殊不知代表整個世界的意誌正在和卑劣的外來者纏打在一起。
這是一場苦戰,就連天道也沒有把握。
不僅要將垃圾排放出去,它還必須試圖將垃圾徹底毀滅。
*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沈念幾乎懷疑自己已經被忘在地牢中腐爛,他身上有自己都難以忍受的臭味,眼睛紅腫,嗓子也被他毫不顧忌的哭叫聲撕扯得啞了起來。
他越來越焦慮,越來越恐慌,大喊著係統的名稱,就像是一個自言自語的瘋子。
黑暗和死寂已經把他的神經崩斷。
直到再次從外界透出一道光,幾乎刺瞎了他的眼睛。
沈念還沒看清來人,便慌忙跪下,就算再自欺欺人,他也知道自己此時的情況極其糟糕,此時要他做什麼事情,隻要能夠出去,他都一點也不顧惜。
他涕淚交流地匍匐在地上,看上去倒真是卑微,口中一句句痛苦地求著饒。
“尊上,尊上,您饒了我吧,我錯了,尊上,我是愛您的啊,您要我做什麼都行,我不能再待在這裡了,我要瘋了,我求您……”
可惜沈念的演技雖然不錯,來來回回卻都是這一套,即使在真正驚惶之中發揮得更加真實,也隻能讓人看見他苟且求生的醜態。
少年甚至刻意地拉開衣襟,似乎願意犧牲身體來換取出去的機會一樣,他簡直毫無底線,痛苦不堪地求著饒,再也不想陷入空無一人的黑暗之中。
更可惜的是,當他的眼睛終於適應了一點外界的亮光,不再被淚水和眼睫擋住時,他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來人。
不是顧識殊。
站在前麵,手上一柄標誌性的殘劍的那個人色若冰雪,眼瞳冷淡而毫無情緒地看著他,使他不禁停下哭嚎,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
好可怕……
他不知道這個人此時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但他知道失去了庇佑的自己被他殺死或許比殺一隻螻蟻還容易。
青城劍尊傅停雪,當今仙門第一人。
理論上說,是他這具身體的宗門仙師。
在他背後,魔尊姍姍來遲,他意識到仙人眼中的冰雪一下子變成了某種柔軟的東西。顧識殊親昵地為他理了理頭發,手指在發絲間纏綿,停留得很久。
沈念抑製不住自己身上的顫抖。
卻見仙人有點無奈地任由他動作,直到魔尊替他整理好頭發,又開始整理衣領。仙人著雪衣,潔白的衣物嚴嚴實實地覆蓋了他身上的大部分肌膚,甚至遮住了一小半脖頸。
隻有非常留意,才能看見整理衣襟時一閃而過的桃花般緋紅的痕跡。
那是怎麼留下的?
顧識殊終於滿意地抽開手,衝他駕輕就熟地笑了笑,示意他繼續。傅停雪這才重新轉過頭來麵對著牢中匍匐的沈念。
沈念比他們想象得還要狼狽。
該說什麼……這就是他真實的心理素質嗎?失去任何金手指的庇護,萬人迷終究暴露出了自己真實的一麵。
傅停雪低下眼眸,看的他渾身發涼:
“我知你並非青城門下弟子沈念。”
沈念控製不了自己的思緒,他惶恐地逼迫自己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想不出來。
仙尊此時高高在上,和他有雲泥之彆,繼續對他的命運下了判詞:
“此事皆由你而起,與我門弟子有關,亦是我的責任。”
“隨我回宗門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