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不過,魏征畢竟是魏征,即使被皇帝所展示的什麼“天幕”、“天音”、“天意”震驚得一時反應不能,魏大人依舊是敏銳把握到了天音紛繁數萬字中的精華。他閉門在家十餘日,不但耗費精力補全了那一篇十年後的《十思疏》,還與到訪的孔穎達孔學士議論數次,彼此達成了共識。

在魏征看來,雖然漢儒學說已經破敗,難以支持;但“五德終始”、“天命降世”等理念傳世已久,影響極深,一時難以清理。而漢儒搞的那些祥瑞讖緯、鬼神災異,卻早被王充、桓譚等先賢高士質疑批駁,至今已是搖搖欲墜。所謂避強就弱,正該迎頭痛擊,先將這些迷信玩意兒統統掃除再說。

以此為綱領,魏征花費數日寫就了一篇諫章,請求皇帝罷除祥瑞災異的邪說,並禁絕一切讖緯妖言及鬼神之說。這篇諫章沿襲了十思疏的風格,鞭辟入裡又清新深刻,皇帝再三品讀,讚賞喜悅之餘,又忍不住向身邊的親近臣子感歎:

“這篇諫章太過犀利,怕是朝上必將有大風波了!”

至尊的預感毫無差錯,諫章下發到政事堂供大臣們閱覽之後,立刻便掀起了軒然大波——所謂的祥瑞妖異的確是陳舊腐朽即將沒落了,但破船也有三根釘,朝中信奉讖緯祥瑞鬼神之說的可不在少數!聽到什麼“邪說”、“妄見”,焉得不怒?更何況魏大夫的言辭也太過激烈,居然在諫章中公然聲稱董仲舒等漢儒的讖緯祥瑞隻是“朋比附會”、“差之千裡”、“混雜無分”,那簡直是指著諸位士大夫的鼻子在罵祖師爺了!

正因如此,朝堂之上立刻便起了同仇敵愾的憤慨。在信奉漢儒讖緯說的諸位學士看來,魏征這東宮小臣隻不過是僥幸得了皇帝的一點寵遇,怎麼就敢胡作妄為,公然踩到自己頭上?若不迎頭痛擊,豈不令人小覷?

於是,醞釀數日之後,以宰相蕭瑀為首,十數位學士、禦史等一齊上書,彈劾諫議大夫魏征妄議前賢,言語不敬,請求將此人重重治罪。皇帝接到彈劾不置可否,隻是讓魏征與諸位大臣對質。

相較於氣勢洶洶、人多勢眾的讖緯一派,魏征魏大夫就要淡定得多了。他早就與孔穎達反複議論,仔細參詳過天書上的種種內容,而今縱被圍攻,卻也絲毫不懼。

當先發難的自然是幾位博聞廣知的大學士,引經據典各論長短,力證魏征的諫言非聖枉法的狂論。但魏征早有準備,輕輕數語便撥開這千斤之力,而後反守為攻,拋出“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天道無親,唯德是輔”等論調,既高屋建瓴,又嚴絲合縫,喻攻於守,渾無破綻。

諸位學士都是經術典章的高手,剛一交手便知不妙,硬著頭皮擋了幾招,卻被魏征的嚴密邏輯殺得節節敗退,招架不能——魏大夫十幾日來與孔學士推敲斟酌,又充分吸取了天書所提供的後世理念,拿出的理論當然不是尋常可以駁倒的。

眼見敗相顯露,諸位學士麵麵相覷,終於咬牙扔出了大招:“曆朝曆代都有祥瑞讖緯,以證正統;魏大夫一人之言,就能斷定這沿襲千古的慣例儘為虛誕嗎?豈非太過狂妄!“

——老祖宗都是這麼辦的,你還能有老祖宗聰明?

這是非常刁鑽的招數,一旦魏征正麵回應,便會被諸位學士一路糾纏,開始源源不斷的爭論這祥瑞讖緯的由來,最終無休無止,淪為笑談。但魏征隻是輕鬆一笑,隨意便接下了這招。

“子曰,敬鬼神而遠之。”

他停了一停,又道:

“周武王伐紂,卜筮之,曰:‘大凶。’太公推蓍蹈龜而曰:‘枯骨死草,何知吉凶!’”

——武王伐紂之時,數次占卜都是大凶。薑太公上前一腳踢翻龜殼,說一塊枯骨和幾根死草,知道什麼吉凶?!於是下令出兵,果然大勝。

你們的老祖宗再老,還能有薑太公老?你們的老祖宗再懂,還能有薑太公懂?

薑太公都能一腳踢翻災異,後人憑什麼還要抱著這些枯骨不放?

眼見對方猶自憤憤不平,魏大夫微微而笑,使出了最後的絕招:

“至於所謂‘正統’者,正者,所以正天下之不正;統者,所以合天下之一統;得天下之正,合天下於一,又何必什麼祥瑞?”

幾位學士倒抽一口涼氣,臉色倏然而變。

由唐至宋數百年儒學傳承的精華在一刻凝縮為一體,韓愈柳宗元歐陽修範仲淹等無數名儒在這一刻靈魂附體,魏大夫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當他貌似輕鬆的拋出那句“正統論”時,背後隱匿的是宋儒最嚴密、最華美,也最為出色的創造,是一千年內思想史與理論史絢爛的華章。而今圖窮匕見,當真是殺雞用了屠龍刀,輕而易舉便捅穿了漢儒讖緯論那點可憐的邏輯,真如羚羊掛角緲緲然不可琢磨,又如天外神來一劍,迥然超乎想象之外。

幾位學士都是博學多聞的人,僅僅聽到這一句便知大事不妙,登時便是麵如死灰,出聲不得,自知境界相差太遠,即使窮儘己身所學,也實在無法回駁這近乎於儘善儘美的一句。呆滯片刻之後,隻能拱一拱手,默默退下。

此等高手過招,微妙精彩處隻能彼此暗喻。尋常大臣們一臉茫然,還搞不大清楚攻防的細節,看到學士們諾諾後退,隻能彼此麵麵相覷。

眼見局勢不對,宰相蕭瑀登即挺身而出,居高臨下一頓嗬斥。他頗有自知之明,曉得論經術底蘊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與朝中第一流的人物相比,乾脆另辟蹊徑,直接發動政·治攻勢。蕭瑀列舉了大唐開國以來的種種祥瑞,而後語氣尖刻的質問魏征,是否相信這些祥瑞?

——顯然,不相信這些祥瑞便是質疑大唐的正統。蕭宰相出手刁鑽狠辣,名不虛傳。

魏征卻神色平靜,隻向宰相拱了拱手:

“正統在於人心,不在於祥瑞。”他道:“魏某見識鄙陋,隻聽說在南北朝之時,各地所見的祥瑞最多。”

蕭瑀微微一愣,而後滿臉脹得通紅——眾所周知,蕭瑀蕭丞相的祖宗,便是現已往生極樂,人稱蕭菩薩的蕭衍大帝。蕭衍大帝在位四十八年,晚年酷嗜神道玄談,可謂將祥瑞一事玩出了高度,玩出了風格,玩出了境界,真正不同於凡俗。與之相比,唐朝開國時那點可憐的祥瑞,實在隻能算是寒酸悲楚,叫花子與龍王鬥寶而已。

——問題來了,要是李唐的祥瑞是正統,那蕭梁多得泛濫成災的祥瑞又該怎麼說?

蕭丞相被噎的直翻白眼,刹那間氣性上頭,思慮片刻之後,決定換一個方向進攻。他猛地伸手一指,點出了排班在後的太史丞傅奕,而後大聲發問:“魏大夫,太史丞曾經夜觀天象,看出‘太白經天,在秦分’,秦王當有天下,這也是虛妄嗎?!”

眼見蕭丞相聲色俱厲,周圍的大臣登時一片悚然。他們彼此對視,立刻明白了宰相的用意——“太白經天,在秦分”是天象預言秦王登基的征兆,隻要魏征膽敢在這上麵打馬虎眼,那立刻就會招致皇帝的反感。以他東宮舊臣的身份,怕不是會大難臨頭。

但大大出乎蕭瑀意料,太史丞傅奕並未出聲附和,反倒是神色怪異難言,似乎極為尷尬羞赧,他閉口不言,甚至還往後縮了一縮,以笏版擋住了自己的臉。

蕭瑀:???

不是,你不表態就不表態吧,你羞恥個什麼?!

蕭宰相一臉茫然,又轉頭去看陛下。好吧,陛下的臉色倒是一如他的預期,既晦暗又複雜,既暗淡又難堪,似乎被戳中了難言之隱,大感不快。

但,但那不快的目光怎麼是看向自己的?

我說錯什麼了嗎?

在蕭瑀的惶

恐與呆滯之時,竟然是魏征開口解了他的圍。

魏征整理衣冠,向禦座上的皇帝恭敬行了一禮

“聖人雲,**之外,自有存而無論者。臣見識淺薄,豈敢妄議天象?“他恭聲道:“隻是臣也曾聽聞,這星象運轉固然玄妙難言,其中隱約也有條理。隻要詳加測算,未必不能找出規律,預測變化……“

驟聽此言,正在惶恐的蕭瑀登時大喜。心想你這老小子可是自己送上門來,須怪不得老夫下狠手!

於是也不顧皇帝的反應,迫不及待便開口質問:

“魏大夫莫非能預測星象?”

魏征微微一愣,俯首道:“臣可以勉力一試。”

勉力一試?分明是不自量力!蕭瑀心中冷哼,不由生出鄙夷。他是皇族出身,與精擅天文術數的道士傅仁均常相往來,因此對這星象頗為熟稔。以傅道士的看法,以術數計算曆法及日蝕月蝕還算可能,但要預測星象變化,那就真是難如登天,完全已經超乎人力可以理解的範疇了。

顯然,這魏征出身寒微,見識實在太少,才會有這樣癲狂錯亂的妄想。

但無論癲狂與否,都不妨礙蕭宰相趁機下手。他冷哼一聲,立刻抓住了機會:

“欺君是重罪,魏大夫要是預測得不對,又當如何處置?”

魏征再愣了一愣:“臣願辭官伏法……”

“那就一言為定。”蕭宰相迅速開口,生怕對方反悔:“我也願意做此約定,如若魏大夫預測不錯,那便是蕭某欺君,一樣是辭官請罪,絕無二話。”

眼見宰相貿然開口,吐露驚人暴論。原本安座於禦塌上的皇帝猛然彈起,張口便欲招呼。但蕭宰相語速實在太快太急,皇帝還未伸手阻攔,那辭官的約定便已經兜頭澆了下來,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

李二陛下頹然坐倒,隻覺頭皮發麻嘴發苦,唯有伸手揉搓額頭,長長吐氣。他頭大如鬥,隻能咬牙喃喃自語:

“耶耶的,怎麼一上來就折進去一個宰相……”

長孫無忌與房玄齡等侍奉在禦座之後,聞言隻能嘴角抽搐,麵無表情:

蕭相公啊蕭相公,您老乾嘛要來趟這個渾水呢?

·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皇帝也實在攔不住蕭宰相千裡送人頭的決意,隻能無可奈何同意二人的賭約,為了保證賭約的公正,皇帝令人從內庫中取出三個機關密盒,讓魏征將星象的預測謄寫三份藏於盒中。皇帝、蕭宰相、魏大夫各持一個,等數月之後再比對驗看。

諸位大臣全程圍觀,結結實實吃了一整日的瓜,當真是吃得心滿意足、神思舒暢。隻是滿足之餘,卻難免有所疑問——魏征的諫章固然攪動朝局,但終究也不是什麼軍國大政,為何聖人要如此大張旗鼓、鄭重其事,甚至親自下場為臣子的賭約做見證?

幾位敏銳的公卿若有所覺,下朝後邀約了幾位同鄉老友,歸家共同計議。

·

太極宮內,兩儀殿。

皇帝退朝之後,身邊侍從便趕緊揭開了禦座後的一卷輕紗,卻見輕紗後端端正正跪坐著兩個玉雪可愛的孩子,見到皇帝後歡然出聲:

“阿耶,阿耶!”

雖然被蕭相公的神奇操作搞得頭皮發緊,但眼見一雙寶貝兒女,李二陛下心頭仍舊喜悅萬分。他快步走上前去,接過白巾擦拭手臉後抱起女兒,又伸手撫摸兒子額頭:

“大郎、五娘,初次隨阿耶聽朝,可還覺得憋悶麼?”

沒錯,當蕭相公與魏大夫彼此撕得不亦樂乎時,大殿後的帷幕中正襟危坐的卻是李世民的一雙心肝寶貝,長孫皇後的嫡子嫡女,大郎李承乾與五娘李麗質。

這倒也並非李二陛下愛子心切,一時上頭,而是極為用心的安排。自聆聽天音之

後,李二陛下反複思索,漸漸有所領悟——雖然貞觀朝名臣如雨,也不是事事都能仰仗。如收拾河北人心、蕩滌讖緯迷信等尋常事務,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等儘可處置;但疏不間親,天音反複提及的後世子孫與繼承人問題,卻非得自己親自料理不可!

雖然天音曖昧不清,似乎暗示了李承乾未必能在奪嫡中取勝,但以至尊的本心,當然還是希望嫡長子能正常繼位——玄武門之變已經開了惡例,繼承人問題實在是出不得差錯。正因為如此,李二陛下才特意將大郎接到身邊教養,並百般用心,斟酌了極為詳細的章程。

天音預言中的那位好重孫李隆基相距畢竟甚遠,李二陛下鞭長莫及,隻得無能鬱悶而已;但每每想到好大兒給自己上的“文武大聖”諡號,以及封禪祥瑞大興土木等等敗家舉止,那真是怒從心頭起不能再自製,雖然不至於抽下腰帶將大郎抽得如陀螺一般旋轉,但依舊將怒氣發泄到了章程之中。真正是吹毛求疵,百般挑剔,定要為大唐培育一位賢能之君。

簡單來說,李二陛下編了一份雞娃指南。

這份指南中,小小年紀的李承乾提前十年體驗了朝中社畜的人生。李二陛下為愛子延請了德高望重的女官,每日晨起時督促皇子背誦先秦兩漢魏晉以來的辭賦名篇,歌詠《詩》《騷》,以此陶冶性情,蕩滌心靈,清除一切可能有的土炮審美。半個時辰的晨讀之後,李大郎便須跟隨聖人一起上朝,在帷幔後端正坐好,仔細聆聽諸位大臣唇槍舌劍的嘴炮,還得用心牢記,費力理解那些高深莫測的引經據典。

散朝用過點心,又是四五名學士多對一輪流講學,分彆教授經史子論諸多典籍;午後休息半個時辰,又於馬場練習騎射、箭術,聽禁衛講解兵法。等一日功課已畢,休息就寢之前,還要寫一份當日的心得,供皇帝禦覽。

這份指南可謂詳密周到,無所不包,將雞娃流程安排得妥妥當當。內侍宣讀旨意之時,八歲的太子李大郎臉色便漸漸白了下去。看看這一份細密冗長的清單,再回想自己前幾年瀟灑曠蕩的日子,真正是搖搖欲墜,有苦說不出來。

——阿耶這是怎麼了?

李二陛下端坐在側,聽著內侍宣讀他精心擬定的流程,心中卻猶覺不足。繼承人的教育固然需要加緊,但天音中那句“嫡子相爭”卻一直是皇帝不敢稍有遺忘的噩夢。以李二陛下的想法,嫡子相爭固然是因權力引誘,也未必沒有骨肉親情淡漠、彼此視為路人的緣故。正因如此,他才一直苦心斟酌,想著能因勢利導,培養幾個子女間的感情。

而今這同窗共學,不正是增進彼此情誼的天賜良機麼?

李二陛下移開目光,剛好看見了坐在身側把玩九連環的嫡長女李麗質。

……反正雞一個是娃,雞兩個娃也是雞嘛。

李二陛下露出了微笑:

“五娘,阿耶與你說一件大大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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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除長孫皇後的嫡次子李泰過繼在外尚未歸宗,勉強躲開一劫以外,李承乾李麗質兄妹都沒有逃過父親的雞娃熱情,提前品嘗到了皇帝九九六的快感。李二陛下還向兩兄妹振振有詞,聲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因此萬萬不可退縮等等。

李大郎倒沒敢說什麼,五娘李麗質卻險些哭了出來:“大哥是太子,自然要有大任;臣又有什麼大任要承擔,非要吃這個苦呢?”

李世民哼了一聲,卻不由想起了天音中的種種描述——那個糟心的重孫子,以及宮廷內公主皇後一齊上陣的盛狀。

“那可難說。”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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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這雞娃的種種經曆,當幕後聽政的李大郎李五娘瞧見父皇的笑容時,固然欣喜不已,但心中卻也惴惴不安。果然,阿耶笑著開了口:

“大郎,今日諸位大人都講了些什麼呀?”

李承乾天資聰穎,記性猶佳,簡明扼要的便把幾位大臣的爭論複述了一遍,但輪到魏征與蕭相公的爭論時,卻難免有點結巴——小孩子也喜歡吃瓜,蕭相公的瓜又大又甜,反倒把魏大夫那句驚世駭俗的正統論給壓住了。李大郎遲疑片刻,依舊難以記憶。

李二陛下還在殷切的俯看自己的長子,在一旁把玩衣衫配飾的李麗質卻輕輕咳了一聲,在阿耶看不到的死角悄悄一指——殿外正擺著一架長箏呢。

李承乾靈光一閃,登時脫口而出:

“魏大人說,正者,所以正天下之不正也……”

眼見兒子背出了最關鍵的一句,李世民登時微笑點頭,大為喜悅。他又考問了李麗質幾句,拍一拍兩個孩子的肩膀,牽著手往兩儀殿去。乘著父皇不注意,李承乾探出頭來,對這妹妹嘻嘻一笑,大為感激。李麗質回以鬼臉,悄悄向哥哥伸一伸手,顯然是要大敲竹杠

——同窗共學果然增進了手足的情誼。隻不過增進的方式嘛,稍稍有那麼一點超出李二陛下的預料。

走出幾步之後,李世民突然記起一事:“大郎,五娘,現今關中正在鬨旱災呢,古來賢臣們救災濟民的良法,幾位學士給你們講過沒有?”

李大郎與李五娘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了個乾淨。

·

不錯,這幾日李二陛下念茲在茲的,除了魏大人那封橫掃讖緯迷信的諫章之外,便是關中的旱情了。天幕輿圖的預測毫無差錯,自二月之後,關中降水便甚是稀少,部分州郡已是二十餘日不見甘霖。春耕將至,這旱情自然影響甚大。

所幸皇帝早有預備,除先前派遣官吏巡查各州水利與倉儲之外,還下令免去關中一年的稅賦徭役,自國庫中撥下糧米布帛以供救濟。除此以外,李藥師在突厥虜來的牛羊也大有用處,朝廷將老病瘦弱的牲畜宰殺後晾成肉乾,分賜給長安內外年過六十的老者,又將健壯的牛馬與種子借予遭災的百姓,約定春耕以後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