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三角 西行(準備進入天幕後日談)……(1 / 2)

太平公主會心懷蒼生麼?

這委實是一個匪夷所思的問題。如若數年——不,哪怕數日以前,即使朝中最無恥下賤的奸佞小人,恐怕都不敢當眾說出這樣瘋狂的謬論。畢竟公主橫行洛陽權勢滔天,其門下的小人更是仰仗著勢力所向無忌,得罪的人上至公卿下至小吏,當真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實在沒有洗地的空間。

不客氣一點說,如果武承嗣與武三思在朝中是人憎狗嫌聞之掩鼻,那太平公主至少也得是個人見人怕的京中一霸。這樣的人居然還能誕生出心懷蒼生這樣仁厚而又高貴的情感。莫不成還真是女皇陛下所信奉的那位彌勒佛下凡開了個光?

狄仁傑百思不得其解,於是攜著太平公主辦學堂的條陳拜見了老前輩李昭德。李相公僅僅粗粗一翻,再看條陳上“太平公主李”的簽名,隨即皺眉:

“懷英,不要戲弄老夫!”

狄懷英嘴角抽搐,但隻能歎氣:“在下哪裡敢戲弄您老?”

李昭德皺了皺眉,仔細再翻看了幾頁,而後眼睛漸漸瞪得溜圓——與久居外地消息閉塞的狄懷英不同,李昭德在洛陽掌樞已久,對京中權貴的家底那真是如數家珍,因此他上下一掃,立刻知道了這清單的威力:

這麼說吧,就是太平公主眼下山窮水儘冰山傾覆,官吏們奉命抄家,都未必能把公主的家底抄得這麼個一乾二淨!

比如吧,為了給收養的孤兒供給糧食,公主居然主動獻出了城東九百畝的妝奩田,為將來學堂開支之用——而這洛陽城東水利齊備土地豐腴的肥田,原本是皇帝在愛女與武家時特意賜下的嫁妝;而今神都人多地少土地耗竭,這樣的肥田真是拿著黃金也難尋覓,怎麼會有人平白的貢獻出來?

難道太陽真從西邊出來了?

李昭德伸手揉捏鼻梁,隻覺頭暈目眩,難以自抑。但畢竟是磨礪多年的宰相,他暈眩片刻之後立刻抓住了重點。

“這消耗也太多了!”李相公斷然道:“神都居大不易,但再不易,養幾百個上千個孤兒也是輕輕鬆鬆,怎麼就連公主的妝奩都要拿出來了?朝廷窘迫到這個地步了麼?“

這見解一針見血,狄仁傑卻隻能微微苦笑:

“當然不止在神都一地。公主說了,天下都是一家,除洛陽、長安兩京以外,她還想請陛下的聖旨,在關中與關外也購地開辦學堂,收攬孤兒養育老弱,算是為流離失所的百姓儘一點心意。“

李昭德不由再揉了揉鼻梁——說實話,若不是公主身份特殊,他都要懷疑此人是要借機養望謀奪江山。但尋常人養望還有些用處,皇室宗親就算在民間刷爆好感值,又能左右京中的局勢麼?真以為各個都是太宗皇帝,聲望高到振臂一呼就能帶著親兵衝玄武門呢?

而且,既然公主要“請旨”,那這收養孤兒的德望,多半會被陛下儘數笑納,成為武周煌煌盛世的點綴。所謂子女孝順父母乃是以德行光大父母的聲名,無論太平公主如何慈悲憫下,這份功績都得記在她親媽頭上。

而公主的親媽,當今的聖上,那可不是什麼仁慈寬厚,會以德行來挑選繼承人的“仁君”呐……

如此吃力而不討好的花費,委實是難以理喻之至。除非——除非真如太平公主所說,是真誠的要“儘一點心意”,為此傾家蕩產,在所不惜,甚至,甚至都顧不得自己的名聲了?

這,這樣的情操,就是古之堯、舜,也不過如此了吧?

李昭德的臉色漸漸變得頗為詭異了。

狄仁傑停了一停,似乎是特意給了老前輩緩衝消化的餘地,而後慢慢開口:

“此外,公主還有意要延請幾位天竺的高僧**,這費用也是不菲……”

李昭德微微抬了抬眉毛。若以往日他正色立朝的作風,聽到這番稟報本該皺眉駁斥,拮抗王公子弟這諂侍鬼神的風氣。但或許是今日被太平公主那種種莫名其妙的舉止震得實在三觀俱碎反應不能,而今聽到這熟悉的佞佛狂信揮霍無度作風,李相公居然感到了一種久違的心安。

比起而今這難以理解如聖如賢般的太平公主,還是舊日那驕橫奢侈的帝女作風更讓人容易接受……至少吧,佞佛這檔子事還沒有那麼重那麼奇特的違和感。

——簡而言之,公主您還是操心佛事驕奢淫逸去吧,不然咱們實在害怕。

大概是出於這微妙的心態。李昭德沉吟片刻,罕見的沒有表示反對,隻是頗為矜持的表示了憂慮:

“天竺雖為佛國,但畢竟也是外邦。外邦的僧人為聖朝的公主**,禮儀上會不會有疏漏的地方?彼此議論的佛經典籍,要不要讓內衛看一眼?”

萬一典籍中參雜了什麼碰都不能碰的話題呢?是不是得過個審核才放心呐?

狄仁傑緩緩搖了搖頭,神色遲疑。

“這就不必過慮了。”他低聲道:“公主說,她請天竺高僧講的法,並不是佛法……”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