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術(1 / 2)

那把剪刀剛飛出去半米就在空中炸裂開來, 碎成齏粉,被風一吹就全沒了。

跪坐在床上的紅衣女子把自己半褪的衣裳一攏, 染著蔻丹的鮮紅指甲瞬間長出幾寸, 指尖幻化成刀刃的鐵灰色,下狠手想往榻上躺著的姑娘脖頸上紮。

榻上姑娘係在手腕上的紅繩一緊, 那嬌豔欲滴的指爪懸在空中,怎麼用力都沒法再往下壓一步。

紅衣女子已經用儘全力了,手上的肌肉痙攣到扭曲的地步, 美貌的畫皮表情猙獰,已經看不出一絲美感。

她用儘全力也沒有用, 狠狠瞪著他, 話語一字一句地從牙縫中擠出來:“反正她在你手裡也是受折磨, 不如……”

“不如乾脆讓我吃了她罷……”

貪欲是食人心肺惡鬼。

衝天氣刃直直地刺向紅衣女子的腹部,將她掀離床鋪,撞倒床榻後的屏風,釘在牆上。

她腹部鮮血淋漓,但是她卻仿佛什麼都感受不到, 理直氣壯、張牙舞爪地斥責薛懷朔:“我最討厭你這種人了!明明是人家灌醉的, 你卻跑過來撿漏!惡心!討厭!”

薛懷朔麵無表情地又給她喉嚨上再釘了道氣刃,成功阻止了她繼續發出聲音。

平章師妹平素是不愛往頭上戴首飾的,小件精致的她戴了容易掉, 掉了還要生悶氣;大件的不容易掉,她又嫌棄壓著脖子酸。

現在她頭上齊齊整整地插了三支玉釵,她睡在玉枕上, 長發已經解開了,鋪散在枕上,在玉質的襯托下微微發青。

難怪將頭發叫做青絲。

這房間的采光不算好,外麵的月色又極為淡薄,視物全憑床榻外點著的燭火。

燈下觀美人。

美人滿麵紅暈,玉釵斜插,皓玉一樣的手腕壓在緋紅的羅帳上,因為中衣被撕開了,微微看得見一點顏色嬌嫩的肌膚。

驚心動魄。

想必是那紅衣女子拆到這一步,師妹開始覺得危險,係在她手上的兩根紅線才開始發揮作用。

真不知該怎麼說她。

薛懷朔一想起那個紅衣女子捧著自己師妹的臉,把師妹當個好看布娃娃打扮的樣子就來氣,抬手又飛出幾道氣刃,把她一直掙紮的四肢也嚴嚴實實釘上了。

他把人扶起來,將平章師妹的中衣拉上,手掌貼著她的背部,想幫忙把酒氣逼出來。

鬼域的果酒,誰知道那是什麼釀成的?

誰又知道那紅衣女人是怎麼給她灌下去的?

薛懷朔其實知道答案,無非是惑術或者迷藥。惑術雖然對修為的損耗很大,尋常神魂隻能維持幾分鐘,但隻要用惑術給灌下第一杯酒,對平章師妹這種酒量前的人,之後不照樣可以為所欲為?

那紅衣女子估計是入了魔的精怪羅刹,都已經化作人形了卻墮入鬼域,想必是應劫而亡,所以沉淪鬼域之後依舊不甘心,執念是吞食活人血肉。

真可惜,連惑術都修習到了,卻這麼輕易被劫數奪去性命,隻能在鬼域布下幻境。

薛懷朔剛把人半扶起來,立刻發現這姑娘醉得可以。

她似乎還有點意識,搖搖晃晃撐著要自己坐起來,可他一鬆手,她立刻重新滑落,倒回玉質的枕頭上。

薛懷朔:“……”

那幾支玉釵和玉質枕函相擊,發出低低的清脆聲音。

隔簾聞墮釵聲而不動念者,此人不癡則慧。

“好聽嗎?”被釘在牆上的紅衣女子咳了幾聲,把嘴裡的血沫子吐出來,她喉嚨上被氣刃割開的猙獰傷口正在慢慢愈合,竟然還有心情給他做科普,“我特彆喜歡。”

“知道為什麼要戴玉釵嗎?妻子和丈夫同房而居時,常在發髻上斜插玉釵,晚上玉釵與枕頭相擊,會發出清脆的響聲,用以助興……”

薛懷朔:“……”

這紅衣女人的原型可能是狐妖。

薛懷朔選擇讓她重新閉嘴。

出乎意料的是,那紅衣女子即使受到如此重創,汩汩流出的鮮血幾乎要把她的臉淹沒了,整個幻境依然堅固無比,沒有絲毫要崩潰的跡象。

讓平章師妹靠在懷裡,好把她身上的酒氣全逼走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但絕不是什麼好選擇。

因為醉意,懷裡人的呼吸非常淩亂,淺淺地噴在他脖頸之間,帶著些許潮濕氣息。

明明意識已經在迷失邊緣了,卻還是堅定又乖巧地挽住他的脖頸——因為他剛才讓她抓住不要再掉下去——這姑娘的手臂軟得像沒有骨頭一樣,鼻音可可愛愛的,壓低聲音,非常神秘地問:“師兄,我們在乾嘛呀?”

薛懷朔:“……”

好問題。他也挺想知道的。

把酒氣全逼出去之後,這姑娘總算恢複了點神智,眉眼還染著紅,眼眸像是一汪清潭。

“你怎麼回事?”薛懷朔深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點警惕心也沒有?怎麼會走丟?又怎麼會進這棟樓裡來?”

平章師妹非常迷茫地看著他,神色有點無措,跪坐在榻上去扯他的衣角:“師兄,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是故意要喝酒的。”

薛懷朔:“……”

判斷錯誤,酒還沒醒。

他剛才明明把酒氣全部逼出來了,怎麼回事?

薛懷朔又看了一眼沙漏,發現時間不太夠之後,決定不再糾纏眼前的事,向她伸出手去:“過來,我們離開這裡。”

平章師妹乖乖把手搭了過來,完全沒躲。

薛懷朔滿意地握緊她的手,一眼又看見她鬢發上斜插的那三支玉釵,覺得心煩,乾脆低頭俯首去拔掉。

剛抽出一根釵子,平章師妹也學著把頭上的玉釵拔下來:“師兄,你知道嗎?喝酒對身體不好。”

薛懷朔漫不經心:“嗯,知道還來喝。”

“你怎麼不問我喝酒為什麼對身體不好?”她說這話的時候,薛懷朔已經把她頭上的玉釵全部拔下來了,直接揮手扔到帳外。

玉釵墜地,立刻碎成數片,破碎聲十分清晰。

薛懷朔側坐在榻上,把人拉到身邊來,給她攏了攏散亂的鬢發,從善如流:“喝酒為什麼對身體不好?”

“因為啊,”平章師妹忽然往前一傾,將全部重量都壓在他身上,雙手環抱他的肩膀,紅唇湊在他耳邊:“因為我隻有在想一個人的時候才想要喝酒,而想一個人呢,是會要命的。”

她整個人都依偎在他懷裡,坐在他腿上,雙腿自然而然地去纏他的腰:“師兄啊,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才不會來喝酒呢……”

薛懷朔:“……”

脖頸間濕乎乎的氣息越來越重,直到某個瞬間,他忽然意識到——因為不隻是她溫熱的氣息打在皮膚上,而是她軟軟地吻了上去。

“反正她在你手裡也是受折磨”。

剛才那個紅衣女人是這麼說的,但他一瞬間竟然分辨不出到底是誰在折磨誰。

羅帳緋紅,被風一吹就垂落下來,從裡往外看,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豔紅的,剛才拿到榻上來要給她套上的坦領半臂也被她重新蹬了下去。

薛懷朔再次懷疑自己師妹到底有沒有骨頭,那雙纖細的手握在手裡把玩,柔弱無骨,手上沒有任何飾物,臉上乾乾淨淨的,聲音又乖又甜,湊在耳邊叫他師兄。

等一下。